“……”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宇智波鼬的意念体僵在原地,外界的一切声音、感知,甚至是他自己刻意维持的冰冷,都在这一刻被这短短一句话彻底粉碎。
另一个弟弟。
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大概是他多年来用理智、冷酷、绝望和牺牲一层层浇筑起来的壁垒。那壁垒是如此坚固,足以让他面对父母的尸体而不变色,足以让他承受全世界的憎恨而不动摇。可在此刻,它竟如此不堪一击,在那荒谬绝伦却又仿佛带着致命真实性的结论面前,寸寸龟裂,土崩瓦解。
不可能!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颅内嘶鸣,是理智在垂死挣扎。平行世界?另一个弟弟?这超出了忍术的范畴,超越了幻术的极限,这简直是……是神明开的一个恶劣无比的玩笑。
难道是阿飞那家伙精心编织的、用来摧毁他心智的毒药?他应该立刻反驳,用最冷静的逻辑指出其中的漏洞,用最轻蔑的态度否定这无稽之谈。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心脏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那剧烈的、几乎让他意识溃散的抽痛,又源于何处?
为什么眼前会不受控制地闪过恰拉助看向他时的眼神?那深处除了警惕之外藏着的是什么?
是依赖……是质问。
是他在无数个深夜,只能在褪色的回忆里才能窥见的,佐助曾经拥有过的、全然的、不设防的信任和眷恋的影子。
如果……如果……
他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一个他从未敢设想的“如果”,也就是卡卡西在月读里告诉他的……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在某个他无法触及的维度,宇智波一族没有走向覆灭的绝路?木叶的阴影没有吞噬家族的灯火?父亲不用死在亲子的刀下?母亲不用带着不解与悲痛离去?而他宇智波鼬……不必背负起这身洗刷不尽的罪孽与血腥,不必将自己变成弟弟最憎恨的模样,不必在每一个漫长的雨夜,独自咀嚼那蚀骨的孤独与绝望。
在那个世界里,他或许……或许还能沐浴在阳光下,接受着同伴信赖的目光。他或许还能在任务结束后,回到那个有着温暖灯光的家,听到母亲温柔的责备,看到父亲隐含骄傲的颔首。他或许……还能理所当然地,以“兄长”的身份,陪着佐助一起成长。
那个叫恰拉助的孩子……他所拥有的关于“兄长”的记忆,是温暖的,是光明的,是值得骄傲和依赖的。他所认知的“宇智波鼬”,是家族的英雄,是木叶的栋梁,是他可以挺直脊梁、毫无阴霾地称之为“尼桑”的存在。
那他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充斥着血腥、背叛和绝望的现实,看到繁荣的家族化为焦土,看到敬爱的兄长变成冷血的叛徒,看到本该被他保护的弟弟被仇恨折磨……他该是怎样的惊恐?怎样的崩溃?怎样的……痛苦欲绝。
而自己……自己这个在他记忆中光辉伟岸的兄长,在这个现实里,却成了摧毁他一切的元凶之一,甚至刚才,自己还用那样冰冷的口吻,将他定义为“需要清除的危险变量”?
“予以清除”……
这四个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清除谁?清除这个……仿佛是从他最深、最不可能实现的梦境里走出来的……弟弟?清除这个活生生的、承载了所有他失去和渴望之物的证据?清除这个……仅仅是因为存在于一个更幸福的可能性,就不得不承受坠入地狱般现实的……无辜者?
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反胃感猛地窜上喉咙。意识体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庞大的情感。
愧疚。如同粘稠的、散发着腥气的沼泽,从心脏的裂口处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他。
他对佐助愧疚,因为他剥夺了佐助的幸福,将仇恨的种子埋入弟弟心中。
可他对这个“恰拉助”呢?他什么都没做,却又仿佛做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