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又是一声钟声响起,随之,近百道虹光从弥天峰顶散开,各回各峰。
散会后的弥天大殿。
风不息一人独留在此,向上方宗主法相请罪。
“宗主,此次宗门内潜入暗桩,造成如此大破坏,属下罪责难逃,还请宗主辞去属下峰主之职,唤厉师兄回宗担任坐忘峰峰主。”
听了这番话,上方的庄严法相缓缓凝聚成一位留着长髯的中年男子,男子踱步走下高台,抬手搭在风不息肩上,言语宽慰道:
“当年你破镜凝丹之际,厉竹就来找过本尊,说要将峰主之位挪移给你,本尊当时不允,可是厉竹又说了一句,本尊便应允了他。”
风不息显然是初次知晓此事,死人脸上都现出几分不自然,瞳孔轻颤着问道:“厉师兄当初说的是什么?”
宗主将搭在肩膀的手滑落,指着风不息心脏道:
“他说你善。”
……
茫荡山。
墓碑如林。
吴纯拉着烂泥一般的梁佐来到神符峰周长老墓碑前,厉声训斥道:
“梁师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东西?一坨烂泥!你这样活着对得起鸿卢仙坊的英烈么?
你说过周长老对你有知遇之恩,现在就让周长老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我想周长老在天之灵都要给你两耳刮子。”
缓了口气,吴纯继续引导这坨烂泥:
“宗门里其他人都说你是鼠辈,是逃兵,可是我不在乎,我晓得不知他人苦,莫言他人善,所以我才与你结交。
现在呢?此时的你就是一个活脱脱逃兵,是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缳首看看茫荡山的英烈们,我们活在他们的遗泽下,不思进取则为耻,自甘堕落更是无耻!”
许是骂的口干,吴纯取下腰间竹筒猛灌了两口,眼角向旁边暼去,见梁佐眼里有了点光彩,才缓缓吐出口气。
自从那日知晓梁佑已经亡故,梁佐整个人好似抽了魂,如行尸走肉一般。
起初吴纯还是好言开导,然而对方油盐不进,所以才把人拉到邙荡山上,以猛药灌之。
看情形,猛药还是有点用的。
“梁师兄,你自己在这反省吧,我先下山去了。”
言毕,吴纯转身便要下山,可是,脚步刚刚抬起,整个人又怔在原地。
是因,在他身前站定一个身影,黑袍罩身,一张死人脸。
竟然是坐忘峰峰主,风不息!
此时的吴纯心中是擂鼓喧天,鞭炮齐鸣。
完了完了!这位大佬怎么来了?
看样子还是冲自己来的?
自己哪里露出马脚被他发现了?
他不会把我当暗桩抓去搜魂吧?
不行!吴纯你要镇定啊,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对,镇定,还有底牌没出呢。
如果要说吴纯在弥天宗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坐忘峰门人绝对在其中,此时他要面对的更是坐忘峰峰主。
其实,风不息会突然到此,只是因为他与周长老有故,特来祭拜。
之前周长老等门人下葬时,他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失职才导致周长老陨落,所以没有到场。
现今,宗门内的暗桩已经拔除,才有脸面来悼念亡灵。
也是巧了。
正好看到吴纯训斥梁佐一幕。
风不息对梁佐并不陌生,自家徒儿的弟弟,还为了成全徒儿,特意将梁佐放在周长老那安置。
“你貌似认识我?”
风不息双眼如鹰,审视着眼前小杂役,刚才此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好似有点别样的意思,职业习惯,下意识问上一句。
吴纯纳头见礼:“拜见风峰主,前几日弟子正好在书剑湖,见识过您除恶时的雄姿。”
听完这个合理解释,风不息暂且压下猜忌,他踱步到周长老墓碑前,与梁佐并列而立。
对外界漠不关心一脸死灰的梁佐,扭头打量了眼身旁这位金丹期峰主,连见礼都省了,看了眼后又将脑袋低下。
风不息率先打破沉寂:“周长老待你如何?”
梁佐回道:“恩重如山。”
“你恨宗门么?”
梁佐迟疑了一下,不知这位峰主为何这样问?
要说恨意,在面对宗门弟子千夫所指的时候,也许会恨吧。
可是,与吴纯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那点恨意早就消散,所以他真挚回道:“不恨。”
“还恨梁佑么?”
“嗯?!”
梁佐骤然抬头,万分惊疑道:“前辈认识此人!?”
风不息点头道:“我是他师尊。”
听了这个回答,梁佐简直不敢相信,瞳孔放大,脑袋宕机了。
身处两人不远的吴纯也十分惊讶,没想到风不息会自爆这个大料,此时的他简直如坐针毡,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有个不合理之处,人家直接抓他去搜魂。
不能侥幸对待了,直接用那张牌吧。
做好心理建设后,吴纯缓缓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一声:坐忘!
“那日梁佑灭杀族人,我也在场。”
风不息继续抛出一颗炸弹,把梁佐炸得外焦里嫩。
“你…你也是屠戮我梁家凶手!”
梁佐已经接近崩溃,哪还会顾及尊卑之分、实力差距,竟拿手指着一位金丹期大修士。
好在风不息没有在意,死人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随之,他缓缓道出当年梁家一事的诸多因果。
梁家,一个受弥天宗庇护多年的小家族,连族长的长子都拜进弥天宗。
只是坐忘峰弟子都需掩藏身份,梁家之人并不知晓梁佑是坐忘峰真传。
奈何,梁家受利益蒙蔽,竟然私下与幽冥谷接触,逐渐越走越黑,甚至投靠了幽冥谷,成为幽冥谷插在弥天宗势力范围的一根钉子。
事迹败落,宗门只能连根拔出这颗钉子,而身为坐忘峰真传的梁佑决定大义灭亲,并以自身前程换取弟弟一命。
听完这些,梁佐一屁股呆坐在地,脸上肌肉颤抖,扭曲之极,下一刻,他撕扯大吼出声:
“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周长老说梁佑已经叛出宗门,你又说梁佑是你弟子,可是周长老已死,梁佑也死了,是对是错都是由你们在说,你们都是骗子!”
“你从何得知梁佑已死?”风不息眼中精光一闪。
梁佐哪听进去他人问话,只是双目呆滞重复着:都是骗我的,你们都是骗子。
料想,任谁有这种遭遇,比梁佐也好不到哪去吧。
视作一生的仇人竟是自己恩人,将自己抚养并教导本领的宗门竟是仇家,这上哪说理去。
只能说造化弄人。
风不息没耐心体谅梁佐的情绪,他的问话没得到回复,一张死人脸面对梁佐,轻喝一声:
“看着我!”
这一声好似有种魔力,让梁佐不自觉抬起脑袋,四目相对。
此时风不息的双眼泛起紫色涟漪,好似一双紫色大手,将人拉进无尽深渊。
半晌后,风不息眉头紧锁,双目中紫色涟漪没有褪去,扭头,将目标放在身后的守墓杂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