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卡登高高举起的拳头,带着无声的神谕,轰然砸下。
山谷另一头。
“冲!都给老子冲!!!”
格鲁那因为充血而嘶哑的咆哮,才刚在狭窄的隘口里激起第一轮回响。
一上,一下。
一个,是开启死亡剧本的指令。
一个,是催着演员奔赴坟墓的号角。
就在这一刻,两股意志,一冷一热,在碎石隘口这小小的空间里,诡异的叠在了一起。
时间,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攥停了。
死一样的安静。
然后。。。
“嗤!”
一声小到几乎听不见的锐响,在山壁一个隐蔽的凹陷里响起。
黑暗中,一个满脸涂着泥的民兵,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一块火石狠狠的敲在一片小钢片上。
他的动作很笨,甚至有点抖,但那股子决绝,让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最亮的火星。
不是一声。
在隘口两边,在那些被夜色跟岩石阴影完美藏起来的伏击点。
“嗤!”
“嗤!”
“嗤!”
几十个民兵,有的紧张,有的坚定,有的脸都吓扭曲了,但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完全一样的动作。
他们就像跟死神签了约的乐手,在卡登这个指挥的挥手下,同时奏响了序曲的第一个音。
瞬间,漆黑的山壁上,突然亮起几十点又碎又亮的火花。
它们像一场迷你流星雨,撕开了夜色,然后精准的坠落。
掉在它们下面那一条条不怎么起眼,泛着油光的黑绳子上。
那是矮人索林加了特制火油跟硫磺粉末的速燃引线。
火星碰到引线的刹那。
“滋啦---”
就跟冷水溅进了热油锅,一簇簇不起眼的橘色火苗,猛的从绳子上窜了起来。
火苗顺着引线,发了疯似的向前的猛窜!
几十条燃烧的火线,如同神明从云端丢下来的剧毒火蛇,贴着地面,从两侧山壁的阴影里爬了出来。
冲在最前头的一个佣兵,正咧着嘴狂笑,他离那个他当作功勋的隘口出口,只剩下不到五十步。
忽然,他眼角余光扫到一抹奇怪的橙光。
“什么玩意儿?”
他下意识的低头。
一条燃烧的火线,像个活物,正从他脚边飞快的溜过去,直奔他身后的人群。
这佣兵愣了下,跟着不屑的“呸”了一口。
“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抬起脚,想狠狠的把那条火绳踩灭。
可他的脚还没落下去,那火线就已经窜出去好几米远,速度快得不像话。
他踩了个空。
“操!”
他骂骂咧咧的稳住身子,没再管这莫名其妙的小插曲,继续闷头往前冲。
越来越多的佣兵,注意到了这些从四面八方窜出来的诡异火蛇。
“喂!看地上!”
“这是什么巫术?”
“它们在动!它们在朝我们过来!”
“别管了!冲过去!”
一开始的叫喊还带着困惑跟不屑,但很快,就变成了藏不住的惊慌。
因为他们发现,这些火线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吓人把戏。
它们太多了,足有几十条,从各个角度包抄过来,像一张正在迅速收紧的网!
一个反应快的佣兵,眼睁睁看着一条火线直奔自己脚下,他怪叫一声,本能的向旁边跳开。
可他刚落地,另一条火线又从他新的落脚点旁边擦了过去。
这些火线的轨迹太刁钻了!
它们就像长了眼睛,专门朝着人最密的地方钻!
有人想躲,有人想跳,有人想用武器去打,但都没用。
这些火蛇滑不溜手,速度飞快,幽灵似的在人群脚脖子之间乱窜。
场面变得滑稽又恐怖。
一群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劫匪,现在活像被蛇群围攻的鸭子,在原地乱蹦乱跳,阵型大乱,互相推搡踩踏,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百夫长格鲁,被亲卫围着,夹在队伍中间。
他一开始也没在意那些火线,只是愤怒的咆哮着,催手下别管敌人的小把戏。
但很快,他也感觉不对劲。
作为一个在刀口上舔了半辈子血的老油条,他的直觉比普通士兵敏锐得多。
这火没爆炸,没烟雾,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往前冲。
他猛的低头,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地面。
他的视线里,好几条火线正从不同的方向,像是约好了似的,朝着他这边汇聚过来。
这不是巫术。
这不是戏法。
这他妈的是陷阱!
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巨大又精密的陷阱!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他的尾巴骨炸开!
他想起来了!
冲锋时脚下那软得不正常的土地!
那些被翻过的,带着新鲜泥土味儿的地面!
“停下!!!”
“后退!所有人后退!!!”
格鲁用尽平生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而他的吼声屁用没有。
那些火蛇,已经跑完了全程。
就在格鲁的眼前。
就在他那只还沾着泥的厚牛皮靴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
三条橙红色的火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跑到了终点。
它们没有撞在一起,也没有灭。
而是像三条温顺的宠物,一头扎进了那片被特意翻过的,松软的土里。
“滋”
最后的火光消失在地表。
世界,又一次安静下来。
格鲁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