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率领三千精锐骑兵连夜出发,直抵悠州与并州交集的城下,城头之上依旧飘着大梁的旗号。
“殿下,城头上的旗帜还是我大梁的军旗,看来并州应当无事。”戚猛指着城头那一面威风的军旗说道。
萧景渊挥了挥手,“打出大梁军旗!”随后派遣了一名斥候去城头之下,报出了大军的名号。
城墙之上一片昏暗,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斥候的喊话就像是石入大海一般,迟迟得不到任何回应。
斥候骑马回来将情况禀告给萧景渊,这让他更能感觉到并州的情况,可能要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眼下最快能进入并州境内的路线,就是通过眼前这座城池,萧景渊通过观察,发现这座小城的城墙并不高,随后他又派出一队士兵,带着绳索前去试图登城。
就在七八个士兵将绳索甩到城头,攀爬城墙到一半时,城头忽然出现几个黑影,拿着刀将绳索砍断,士兵失去救命绳索纷纷坠落城下。
幸存的几名士兵连忙跑回来汇报情况,萧景渊此刻才确定,并州是真的出事了,而且是近乎失陷的大事。
萧景渊气愤地骂了一句,不少将领请战攻城,他都强硬地拒绝了。这并非是萧景渊不想攻城,为死去的士兵报仇,而是他带的三千人都是骑兵,并且根本没有带攻城利器,加上夜间攻城就如同找死一般。
他命令士兵拿来地图,点燃火折子,通过微微火光观察着路线,一番思索之后,他决定全军绕道进入并州。
萧景渊从地图上看到,在并州边境的两座城池中间有一条曲折道路,可以从那里直接进入并州境内,并且中途不需要攻克任何城池,就可以直插并州的粮仓所在。
“殿下,如果我们走这条路线,那么就会夹在两座城池中间腹背受敌。必定会和大军失去联系,我们带的粮草不多,要是再遇到大批人马围攻,到时候我们就会孤立无援的。”燕临担心地说道。
萧景渊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正值黑夜,只要我们从两城之间快速通过,他们不会侦查到我们的踪迹。他们就算有所察觉,看他们刚才这副缩头乌龟的样子,恐怕不会派兵追踪我们。”
“至于和大军失去联系,咱们更不用担心,如果遭遇敌人,敌多就跑,敌少就追,我们就要像一把利剑一样,长驱直入并州腹地,直取并州仓。”萧景渊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
那个位置正是并州仓,并州粮草囤积的军事要地。早在现任梁帝登基后,曾经下令大梁各州都要修建一处军事重镇,用来囤积粮草辎重以备不时之需。
“殿下说得不错,只要我们拿下并州仓,那我们三千人就不用担心粮草问题,而且还可以试探出并州到底沦陷到什么地步了。”萧平章说道,“如果连并州仓都失守了,就可以看出整个并州已经几乎全线沦陷了。”
萧景渊收起地图,眼神杀气凛然,命令道:“通知所有将士,丢弃多余辎重,三人一组,成锥形阵,跟着军旗冲锋。沿途遇到敌军一律斩杀,不留活口,若有落后者按逃兵处置!”
“是!”众将得令,纷纷下去通知各部人马。
此时的城头,几个黑影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看向城下,有人问道:“他们走了吗?”
“我看着他们登城的人都摔死了,其他人好像走了吧。”
“我听那些人说自己是朝廷派来的,你们说我们不会打错人了吧?”
“没错,打得就是他们,刚才将军不都吩咐了吗,称自己是朝廷人马的,都是反贼假扮的。”
“现在整个并州都乱套了,也不知道朝廷军队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
天色蒙蒙亮,长燕营奔袭一夜,忽然遇到一群对向逃窜过来的百姓,他们遇到萧景渊等人后脸色大变,纷纷四散逃命。
萧景渊脸色阴沉,喊道:“阮小二!”
一骑冲出队列,喊道:“末将在!”
“带着你的士卒去打探消息,给本王抓几个人回来,切记不许伤了他们!”
“是!”
阮小二一声令下,十来名名骑兵分散冲出,跟随着阮小二向着人群冲去。
逃难的百姓数不胜数,拥挤在一条道路上,在后面不远处还有一群服饰各异的士兵,大多是穿着梁军服饰,正在不停地追杀难民。
陆展元和何沅君在人群的偏后方互相搀扶着,在逃难的过程中,锦绣缤纷的衣服沾满了灰尘污渍,两人也变得灰头土脸,不复富贵人家的气象。
陆展元本是南宋国的一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年少时太过风流,招惹了一名涉世未深的貌美女子,后来他抛弃那名女子另娶何沅君。
后来那名叫做李莫愁的女子因爱生恨,变成了南宋江湖上臭名远扬的女魔头,并且扬言会在陆展元婚礼当日找他复仇。
婚礼前几天,李莫愁多次来骚扰他们,他清楚李莫愁武艺高强,并且心狠手辣,所以他便带着何沅君逃到了大梁。
让人气愤的是,李莫愁还是不肯放过他们,一路追杀他们,他们两人的女儿也在逃跑路上被李莫愁掳走。
他们来到大梁后,本想着找一处清净地方安享晚年,于是他们就在并州定居下来,不知不觉过了许多年的安生日子。
谁知并州突然大乱,官军与土匪狼狈为奸,大肆屠杀无辜百姓,这让两人不得不抛家舍业,再次踏上逃亡的旅途。
两人跟着拥挤的人群缓缓向前,但是前面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挤不到前面去,很快就被一群凶恶的歹徒追上。
何沅君还在之前逃跑中扭到了脚踝,加上她的身子本就虚弱,经过几天折腾她早就已经力竭了。
她望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士兵,看向陆展元,焦急地说道:“夫君,我跑不了了,你赶快跑吧,你带着我是跑不掉的。”
陆展元哭着直摇头,“不行,娘子,我不能抛下你的,你再坚持一下。”
何沅君用力推了陆展元一下,歇斯底里地喊道:“走啊——”
“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陆展元看着决心赴死的妻子,又看了看逼近的追兵,他愧疚地说道:“沅君,对不起……”说完转身,擦了一把热泪向着前方跑去。
何沅君看着离她而去的丈夫,心里一阵庆幸,又是一股悲哀之情涌上心头。她想起了自己这悲哀的前半生,遇到陆展元后,又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后半生。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想着最后看到丈夫死里逃生,也算是尽到她作为妻子的责任了。
可是老天似乎就是要和何沅君作对,一支利箭飞驰而来,从何沅君身侧划过,正中陆展元的背后。
陆展元的身躯停顿了下来,他不甘地低头看向贯穿的伤口,嘴中涌出一口鲜血,最终趴倒在地,死不瞑目。
何沅君崩溃地大叫一声,忍着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来到陆展元身边。她颤抖着翻过他的身子,看到陆展元没有了声息,她像是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
不过死亡并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追杀而来的反贼被赶来的阮小二围歼殆尽,他骑马来到何沅君面前,一眼看出她的穿着不是普通平民,对手下吩咐道:“把她带走,不许伤人。”
何沅君很快就被阮小二带到了萧景渊面前,萧景渊坐在一处石头上,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发髻杂乱却掩盖不住貌美之姿,远远看去长得是娇柔婀娜,身上有着一种贵气与侠气混杂的气质。
萧景渊站起身来,走到何沅君身边,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后,问道:“你可是并州人士?”
何沅君刚刚丧夫,心情十分低落,面对萧景渊的问话,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民女原本是南宋国人士,多年前和丈夫陆展元来到大梁,在并州城定居下来。”
一旁的阮小二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也来自南宋国,那算得上是老乡。
此刻的萧景渊心里更加意外,陆展元、何沅君,这两个名字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神雕侠侣里的角色吗,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还有个仇人叫做李莫愁吧?
萧景渊为了进一步确定,问道:“是陆家庄的陆展元?”
何沅君震惊地抬起头,“将军怎么知道?”
萧景渊没有回答,将震惊掩饰起来,心里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绕开话题问道:“告诉我并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沅君如实答道:“三四天前,并州刺史突然发动兵变,对并州守将秦守将一家进行追杀。随后整个并州境内的城池都发生了类似的兵变或暴动,还有四大山的山匪全都下了山,官匪勾结在一起杀人放火、惨害无辜。”
“怎么可能?”萧景渊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是怎么控制并州境内的官军全部暴动的?”
“并非全部,还有很多城池压制了兵变,并且接济了不少难民,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大量的反贼围城围了起来,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现在并州境内几乎没有我们能去的地方,我们只能跟着人,准备逃去悠州。”
何沅君说完后,想起了一件事情,向着萧景渊说道:“民女还发现了一件事情,反贼当中似乎有打着雍州旗号的官军,追杀我们的那一队反贼就是雍州口音的。”
萧景渊走到石头旁,缓缓地坐下,他不得不承认,事情已经糟糕到了他不可想象的地步。
并州的官军、土匪,还有雍州来的官军,至少有三方势力,他们背后一定有一只幕后黑手。
一条条线索从脑海中浮现,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那便是雍王。
萧景渊想起了凌不疑和他的黑甲卫,难不成他们已经遭遇不测?
萧景渊烦躁地站了起来,寒声说道:“传令下去,休整结束,全军上马!”
他走到战马一旁刚准备上马,忽然想起了何沅君,回头问她:“你会骑马吗?”
何沅君嫁人前也是一代侠女,骑马自然是会的,她点了点头,说道:“会一些。”
萧景渊转头看向阮小二,说道:“给她找一匹战马骑,再找几个士兵护送她前去悠州。”
“是。”
随后他翻身上马,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把长枪,骑马来到队列前方,横枪立马于阵前,喊道:“从此刻起,全军冲锋,遇到难民不许救济,遇到反军不许留情!”
“你们只需要跟着我一路冲杀,既然他们选择了背叛大梁,那他们就要受到惩罚!”
“杀——”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