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巩斯维的最后一首歌,夏佑还没回来,舒冬至就站了起来。
那边,纪时悦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舒冬至疑惑道:“时悦,你干嘛去啊?”
纪时悦动了动手指:“弹piano啊。”
舒冬至惊了,下意识地做了个弹吉他的手势:“我是guitar。”
两人于是并肩往台上走。
“不对啊,不是有郑喜吗?”半路上,舒冬至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看了看正坐在舞台中央笑盈盈地望着她的巩斯维,指着巩斯维,转头问纪时悦,“他让你帮他弹的?”
纪时悦点头:“是啊,正好这首歌我会弹,就答应帮他了。”
“这样啊……”舒冬至低头继续走。
走了没几步,就忍不住开始抠吉他了。
她觉得她挺对不起淼叮的,明明说很爱它,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伤害了它无数次。
她道歉,她忏悔,她抠抠抠,她抠抠抠抠抠。
在她的想象里,她把淼叮砸得粉碎。
【不er,巩斯维啥时候让纪时悦帮他弹钢琴伴奏了?】
【之前苏礼染和舒冬至在台上准备唱《阿嬷》的时候,巩斯维走到纪时悦旁边说了几句话,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邀请纪时悦帮他弹钢琴的】
【他想干啥呀?皮痒了?】
【我觉得舒冬至也很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简单】
【巩斯维你最好能圆回来】
【圆不回来就跟他的空气老婆过吧】
巩斯维帮她们两人搬了凳子。
他安排的位置,他自己坐中间,纪时悦坐他右手边,舒冬至坐他左手边。
他和两人之间隔着差不多的距离,并没有往任何一边偏颇。
舒冬至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抛除一切杂念,才勉强止住如附骨之蛆一样,牢牢地附在她手指上的颤抖。
那股阴湿的寒冷死而复生了。
然而这次,没有温暖的手能带她逃离那冰凉的深渊。
舒冬至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出息过。
她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么舍不得那道来自于巩斯维的目光。
原来她早已习以为常,原来她早已万般不舍。
那道目光就如同温煦的阳光,它一照,舒冬至就觉得分外温暖安心。
它一离开,恐惧和寒冷就肆意涌出,迅速把舒冬至包裹住了。
明明曾经她最惧怕的是那目光本身,如今却对已经失去它的可能而感到恐惧万分。
她自己都读不懂自己了。
读来读去,只有两个字:矛盾。
矛盾,矛盾,还是矛盾。
她觉得她要给自己颁个奖,矛盾人类奖。
正式演唱前,巩斯维又和肖扬搬了两个道具上来,舒冬至和纪时悦一人一个。
本身的舞台设计,巩斯维一个人在幕布后面,全程只有一个剪影。
现在,舞台上又多了俩剪影。
舒冬至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巩斯维要干什么,在他坐好后就开始弹《trouble I'm In》的前奏。
他们虽然都被幕布挡着,但都能看到彼此。
在舒冬至的余光里,巩斯维依旧面向前方,坐得笔直。
她赌气般地偏了偏头,把巩斯维从自己的余光里赶了出去。
然而几秒后,他的歌声却无孔不入地将舒冬至包围:“I wanna feel your touch. It's burning me like an ember. (我想要去感受你的触摸,就像余烬在暗火中焚烧。)
“pretending is not enough. I wanna feel us together.(表面平静,却无法遮掩心中炙烫,我想和你一起燃烧成灰烬。)
“So I giving in.(所以我心屈服。)”
柔和的钢琴声和吉他声缠绕在一起,虚虚实实,明明灭灭,不分伯仲。
巩斯维的歌声听起来也是虚无缥缈的,像是无法抉择要如何前进。
片刻后,紧凑的鼓点骤然闯入,巩斯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坚定:“So I giving in.(所以我心屈服。)”
“to the trouble I'm in.(陷入苦思冥想。)”
“to the trouble I'm in……(陷入甜蜜烦恼……)”
而后,在钢琴的长鸣中,振聋发聩的鼓点几乎要敲碎人心上最坚硬的那道墙。
在舒冬至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巩斯维的歌声带着坚定的力量,带着不顾一切的深情,瞬间冲破黑暗,抵达至舒冬至的身边:
“You are you are,my favorite medicine.(你是,你是,我的灵丹妙药。)
“You are you are,you're where the edge began.(你是,你是,你是我绝处逢生的希望。)
“You are you are,just one last time again.(你是,你是,我的最初也是最终。)
“You are you are,you are the trouble I'm in……(你让我陷入情网,无力自拔……)”
舒冬至转头,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依旧在灯光下发着光,优雅地弹着钢琴的纪时悦。
看到了无数张陌生的脸。
看到了抱着夏芯落座的夏佑。
看到了弹奏敲打着乐器的郑喜、孙筱、肖扬、莫问。
看到了深受感触的苏礼染。
看到了陷入沉思的沈律顽。
看到了若有所思的顾松雪。
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舒夏至。
最后看到的是,巩斯维那双盯着她的,满满的都是爱意的眼睛。
她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这是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的最震撼的时刻。
只有她和巩斯维背后的灯光暗了下去。
在这一方小小的,旁人无法窥探的空间里,巩斯维的爱意在肆意释放。
舒冬至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浓烈的感情。
她逐渐明白了一切。
巩斯维在告诉她:
他认出她来了。
他从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了她。
他最终也只会选择她。
舒冬至一直觉得,小说里的舒冬至不是现在舒冬至。
如果按照她这种想法来说,那小说里的巩斯维也不是现在的巩斯维。
如果要为了不确定的未来而终日惴惴不安,那何谈享受当下呢,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至少今晚……
让她沉醉一次,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