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烽烟烬处
蓟县以北的鲜卑主营,牛皮大帐内的牛油灯忽明忽暗。轲比能猛地将手中的铜碗砸在地上,乳酒泼溅在狼皮地毯上,泛出腥臭的酒气。
“拓跋归!一千精骑!就这么没了?!”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帐下的斥候,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器,“军都县不过两千步兵,他怎么敢夜袭?!”
斥候吓得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头领,那支汉军里有个叫刘进的小将,麾下尽是悍勇之辈。夜袭时……拓跋将军中了埋伏,营寨被破时连甲胄都没来得及披……”
“废物!”轲比能一脚踹翻案几,地图上的羊皮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南征的大军只有两万,如今拓跋归的千人队几乎全军覆没,算上蓟县外围十数日的苦战,这次南下已折损近三千兵力。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个损失,他很是肉痛。
帐外传来亲卫的禀报:“头领,拓跋尚将军求见,说幽州军又在阵前挑战了。”
轲比能烦躁地抓着头顶的发髻。他这次南下本是冲着幽州的富庶来的,涿郡的绸缎、广阳的粮食、蓟县的铁器……可现在别说劫掠,连吃穿都快接济不上了。主力被郭勋的大军牵制在蓟县外围,其他各县以及也要派军队看守,想再派一支人马去收拾军都县的残部,帐下却只剩些老弱病残。
“让拓跋尚将军再撑一日。”轲比能忽然冷静下来,走到地图前用骨筹比划,“传令各部落,今夜三更拔营,沿濡水北撤。”
帐下的部落首领们顿时骚动起来:“大单于,就这么撤了?咱们抢的东西还不够填损失啊!”
“谁说撤了就不能抢?”轲比能眼中闪过狠厉,“传令下去,沿途村镇,能破的全破,男女老幼、粮食牲畜,能带的都给我带走!我要让幽州人知道,得罪鲜卑雄鹰的代价!”
第二日,蓟县刺史府内,郭勋正将刘琨送来的捷报传阅给诸将。帛书上“斩杀拓跋归,缴获战马九余百匹”的字样让满堂武将振奋不已。
“好!刘琨手下竟有如此猛将!之前三百退五千,如今又全歼一千鲜卑精锐,这刘德修真是好生厉害啊。”郭勋抚着胡须大笑,将捷报拍在案上,“传我命令,赏刘琨部黄金五十斤,绢帛百匹!再将此战报抄送给各营,让弟兄们都看看,鲜卑人不是打不得!”
公孙瓒站在左侧,闻言拱手道:“刺史英明。那刘进以四百人夜破千人营,实乃勇冠三军。末将愿与他合兵一处,趁势击溃轲比能主力。”
郭勋正要答话,门外忽然冲进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喊道:“刺史大人!鲜卑人……鲜卑人连夜撤军了!”
满堂皆惊。田畴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濡水划了道弧线:“轲比能定是怕我军前后夹击,想借夜色北逃。”
“追!”郭勋猛地起身,腰间佩剑撞在甲胄上叮当作响,“传令全军,公孙瓒率白马义从为先锋,刘琨部沿右翼追击,其余各部随后跟进!务必不让轲比能轻易退回草原!”
军都县城门内,刘进正检查着战马的鞍具。岳飞将一封军令递过来:“将军,郭刺史令我部沿濡水西岸追击,不可放过任何落单的鲜卑兵。”
“知道了。”刘进翻身上马,金蘸斧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告诉弟兄们,追的时候擦亮眼睛,别中了埋伏。告诉姜兴本和姜兴霸兄弟,让他们带几个会骑马的兄弟,沿途先行,打探一下敌军的情况,随时回报。”
队伍刚出县城,行不过三十里,便见前方官道旁的村庄冒着黑烟。秦琼策马先行探查,回来时脸色铁青:“将军,那村子……被屠了。”
刘进心中一沉,催马赶到村口。只见原本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已成焦土,断壁残垣间散落着孩童的布鞋、妇人的钗环,几具被烧焦的尸体蜷缩在门槛边,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纺车。
“畜生!”雄阔海怒吼着将镔铁棍砸在石头上,火星溅起三尺高,“这些狗娘养的鲜卑人!”
关羽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丹凤眼中已满是杀气:“将军,末将愿带一队人马为先锋,定要让这些蛮夷血债血偿!”
刘进咬着牙说不出话。他穿越到这个时代,见过战场厮杀,见过饿殍遍野,却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景象。那些被抢走的财物、被屠戮的百姓……这哪里是劫掠,分明是灭门!
“全速前进!”刘进猛地勒转马头,声音因愤怒而沙哑,“追上他们!一个不留!”
鲜卑人的撤退队伍拉得很长。轲比能的主力在前,裹挟着百姓和牲畜的劫掠队在后,沿着濡水西岸缓慢北行。刘进的队伍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死死咬住了他们的尾巴。
第一日,在濡水支流的渡口追上百名鲜卑兵。这些人正围着几辆马车分赃,车辕上还绑着哭喊的妇人。花荣的连珠箭先到,射倒了举刀的骑兵;关羽的大刀随后劈开人群,战马踏过满地狼藉;秦琼的双锏翻飞,将试图反抗的鲜卑兵砸得脑浆迸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百名鲜卑兵尽数被斩,妇人们跪在地上哭拜,刘进却连眼皮都没抬,只下令:“继续追!”
第二日,在一处山坳截住两百余押解粮草的鲜卑兵。薛仁贵带着火头军头领周青、薛贤徒等人从两侧山崖俯冲而下,薛仁贵的方天画戟在阳光下闪成一片,鲜卑兵被这从天而降的攻势吓破了胆,四散奔逃时被斩杀过半,剩下的跪地求饶,却被怒不可遏的士兵们乱刀砍死。
第三日到第七日,追击的队伍像不知疲倦的猎犬。他们在树林里斩杀过抢劫布匹的小队,在河滩边击溃过驱赶牛羊的骑兵,在废弃的驿站里剿灭过正在饮酒作乐的败兵。岳飞总能找到鲜卑人最松懈的时刻,关羽的刀、秦琼的锏、花荣的箭、薛仁贵的方天画戟,轮番收割着这群鲜卑人的生命。
第七日傍晚,刘进勒住战马。前方的鲜卑主力已加快速度,放弃了劫掠,骑兵们组成后卫阵型,显然是要全力阻击追赶的汉军。身后的士兵们人困马乏,盔甲上的血渍结成了黑痂,连他们坐下的战马都开始喘着粗气。
“将军,追不动了。”岳飞指着远处的长城隘口,“过了那里就是草原,咱们的步兵跟不上。”
刘进望着夕阳下渐行渐远的烟尘,手中的金蘸斧攥得发白。七昼夜追杀,他们大小十余战,斩敌八百余,缴获战马千匹,还有堆积如山的粮草和财物——可那些绢帛上还沾着血,那些粮食口袋里混着孩童的鞋,那些战马的鞍鞯上还挂着百姓的衣襟。
“回师。”他低声下令,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又是数日呢行军,回到蓟县时,城中已张灯结彩。郭勋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见刘进等人归来,连忙上前:“德修辛苦了!这次追击,你和公孙长史可是立了大功!”
刘进翻身下马,将账本递过去:“刺史请看,这是七日军功。”
郭勋翻看账本时,旁边的将领们纷纷围拢过来。有人啧啧称奇,有人面露羡慕,也有人暗自咋舌——除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斩敌千余,其他人要么追丢了目标,要么中了埋伏损兵折将,唯有刘进这边战果累累。
“好小子!”郭勋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我已经给朝廷上表,你的功劳少不了!”
正说着,一名驿卒快马奔来,递上一封来自洛阳的公文。郭勋拆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看看,奖励来了,刘大人要升官了。”
众人纷纷探头去看,只见公文上写着:“今有……特,擢升刘琨为并州雁门太守,即日赴任。部将刘进升为校尉。”
晚间,刘琨的住处,刘进和刘琨相对而坐。酒过三巡,刘琨便将一卷文书递给刘进:“德修,这是我给你的任命。”
刘进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任命刘进为平城县令,兼领校尉衔,募兵千人镇守平城”。他有些发愣:“平城?那不是靠近草原吗?”
“正是。”刘琨点头,“那里常年无人治理,我已奏请朝廷,让你兼任县令。只是……”他面露难色,想了一下,刘琨才说:“其实,这太守的位置,是因为我献出了你之前缴获的那九百余匹战马。那些战马可值钱着呢,要不,我也不会得个太守之位。可是雁门那地方可不是好地方,谁都不愿意去。整个雁门郡比上谷郡好一点,但也只有不到三十万人,而且在北疆,胡人是不是就南下劫掠。而我现在手里确无人可用,德修,你我同为汉室宗亲,能力也是不俗,身边又有许多豪杰相助,我知道你必然不是池中之物,平成县虽然和草原接壤,确也是难得立功的好去处。我能给你的帮助有限,也只能帮你到这了。不过,人马我给不了你,朝廷也没给我,就连现在我带的这些,也要还给上谷郡。兵马问题,还是要我们自己解决。”
刘进刚要说话,刘琨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这次缴获的战马、粮草、财物,我一分不要,全给你做军资。等你募满千人,你那里的的粮草我也包了。雁门郡虽然不富裕。但是养活一些兵马还是没问题的。”
刘进听后也只能无奈苦笑。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刘进便告辞离开。
当晚,刘进的营帐里灯火通明。岳飞铺开地图,指着雁门郡的位置:“德修,平城县地处边陲,冬天苦寒,不如趁年关将至,先回高阳县募兵。一来能与家人团聚,二来家乡子弟可靠,募兵也方便。”
关羽抚着长髯:“鹏举说得是。某也想趁此机会,看看能否招募些河间的勇士,毕竟,德修在河间还有在世孟尝的美名,再加上这次我们抗击胡人的事迹,回去宣扬一下,相信会有勇士来投奔的。”
秦琼点头:“鲜卑人虽退,但草原各部虎视眈眈,平城地处要冲,必须有精锐驻守。回家乡募兵,正好能休整一段时间。”
刘进沉吟片刻,看向众人:“那我等怕是要分兵了,分兵之事,就按之前说的办?”
“诺!”花荣出列抱拳道,“末将与史进、杨志,周青等人带百余名愿意追随将军的弟兄随刘太守赴雁门,保证守住雁门的门户。”
岳飞接着道:“末将与秦将军、关将军等人随德修回高阳,争取募满千人。”
商议妥当,众人各自散去收拾行装。刘进站在帐外,望着蓟县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数前那个被屠戮的村庄。他握紧手中的金蘸斧,心中暗道:“等开春回到平城,定要让那些蛮夷知道,汉人的土地,不是那么好抢的。”
三日后,蓟县城外。刘琨的队伍向西出发,烟尘中,花荣的银枪在阳光下闪了最后一下;刘进的队伍向南行进,岳飞、关羽、秦琼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河间的官道上。北风卷着残雪掠过城头,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争的余音,又像是在预告着来年的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