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官帽浸透的,是人血。
陈泊林住的医院里,李队长见到了彭北秋。
听到马绍武遇刺死亡消息的时候,他先是异常的震惊、恐惧,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等他渐渐反应过来之后,继而暗自窃喜。
马站长一去,区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王兴发作为上海站情报部门负责人,又在现场警卫,无论怎么解释,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实上,他连副区长的位置都出局了。
在追责之前,没有人敢给他说话了。他能保住现在的位置都要烧高香,都是祖坟冒烟了。以戴老板的火爆、刚烈的脾气,他这一关,难受,不死都要脱层皮。
李队长面露诡异的笑容,发觉彭北秋诧异地看着他,他猛然打了自己一嘴巴子,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同僚一死一伤,他居然……
“你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一旁的彭北秋不解地问。
“嗯,我在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两位站长,我……”
“你不用太自责。”
彭北秋打断了他言不由衷的话:“你再去布置一下保卫陈站长的特工,人员加倍,我们不能再出事了。然后,我们立刻赶回总部,我估计,你要带人去上海了。”
李队长答应一声。
他已经完成了对彭北秋、陈队长及随从的询问,当时,江边比较暗,又事发突然,几个人都没看清刺客的相貌和车牌号。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彭北秋开枪还击的时候,打中了刺客。
彭北秋揉了一下充血的眼睛,他在这里待了一夜。
“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
病床上的陈泊林,听到消息后,忽然把一切都看开了,人死不能复生,命都没了,还去争那些干啥?想想又觉得庆幸,对彭北秋推他那一把,又很感激。
他的眼睛半闭,整个上半身向后倾斜,骨盆前移,几乎要躺在靠垫上,只有头部硬撑着悬在半空,像是快要垂下去,甚至向病床的一侧倒下去的样子,双腿也顺着身子的幅度向前伸了出去。
作为老狐狸,他刚才也注意到了李队长的表情变化,忽然感觉有些悲哀。官场内任何事情的尘埃落定都不是那么的一帆风顺,表面的平静恰恰反映出波涛汹涌的背后。
官帽浸透的,是人血。
在他眼中,李队长可真是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螃蟹吐沫——没完没了。
离开的时候,彭北秋重重地拍了拍陈泊林的手臂,半闭眼的他也是浑身一颤,通过手臂的传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就在那一刹那,陈泊林心中作了两个决定:一、找出刺客,为自己、为马站长报仇。二、给李队长使使绊子,不让他梦想成真。
***
“彭主任,我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在回总部的车上,李队长终于沉不住气,急切地说:“万万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没有。”
彭北秋说的很干脆。
“不会吧?”李队长不解地说:“上海正、副区长的位置都空出来了,我可以一步到位,竞争区长啊。”
“你可以想,但千万不能说,更不能表露出来,哪怕一点点想法。人前不能说的话,人后也别说。如果憋不住,那就人前说,如果你非要人后说,那你就做好人家知道的准备。”
彭北秋说:“薛中平下落不明,两个站长一死一伤,如果别人看出来,你在惦记一个尸骨未寒的人,原来的位子,你在落井下石,那么,我敢肯定,这个位子,你就永远得不到了,你会失去复兴社的人心和两位老板的信任。”
李队长不说话,他怎么听得进去这些?他只看到别人脸上有灰,看不到自己脸上有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些道理他是不信的。
“你要学会等待,诸葛亮在隆中对里讲的是:刘备先占据荆州、益州,然后就不动了,潜伏。待天下有变,再由上将军带兵出荆州,刘备自己带兵出益州,夺取天下。”
“隆中对的精华是:待天下有变。别人家出事了,他们先打起来了,然后再出手。玩的还是后手,鹬蚌相争、螳螂捕蝉。你现在要做的,是抓住凶手,凶手抓住了,你的形象就树起来,你想要的东西就自然来了。”
彭北秋叹了一口气,提醒他:“还有,薛中平走的匆忙,他大概率会悄悄回家看看,你完全可以暗中监视他的家人,留下几个人在他家里守株待兔,可是呢,你却对他的家人用刑……”
他摇摇头,对牛弹琴,实在不想再说了,他在想,在天津、汉口、广州三个站长中,真正起主心骨的,在后面策划的、推波助澜的,是陈泊林。
夏泽、肖华的牌都摆上桌面了,其后台都显露了,出面了,那么,陈泊林的后台又是谁呢?这种背景的不确定性,增加了未来合作、较量的不确定性。
对手为什么向两位站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