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虹口大戏院
虹口大戏院,在海宁路乍浦路口。
新上任的代理站长接到线人的密报,带着全站的特工,去虹口大戏院看电影。
乍浦路被称为“影院街”,占据了上海电影放映市场的半壁江山。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虹口先后建成32家电影院。
虹口大戏院是最早最大的一家,称为中国电影院的摇篮。
听到这里,彭北秋眉头皱了起来:“线人是谁?”
“代理站长没有说。”
“代理站长说了是什么事情没有?”
“说了,说是线人告诉他,中共有人在那里活动,我们去抓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吗?”
“这个人代号叫乌鸦。”
彭北秋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然想起,黎明笔记本上第二页写的那两个字:乌鸦。
“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动起手来,不方便啊。”
“是啊,所以,我们分成了三组,一组进入电影院抓人,一组在门口配合,一组在路口接应。”
“乌鸦也去看电影?”
“是的。”
“那天放映的什么电影?”
“阮玲玉演的《续故都春梦》。”王兴发说:“大戏院门口的海报很大,阮玲玉的肖像占了一半,我记得很清楚。”
“看电影的人那么多,乌鸦有什么特征?如何认出他?”
“他带了一本书,看电影的人,带书的不多。”王兴发说:“那本书很特别,写的是日本战国时期一个明代僧人到东瀛的故事。”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殇の物语》。”
***
王兴发竹筒倒豆子,把那天的情况事无巨细地继续讲述:
我带的第二组,负责门口接应,我们去的早,抽时间我也进去看了一下。之所以早点去,就是要在电影开始熄灯前,找出乌鸦。然后在熄灯后,大家注意看电影的时候,悄悄把他带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一进去,我就感觉不太对劲,因为这么火的一部电影,观众却并不多,四周稀稀拉拉坐了一些人。代理站长带的第一组,抓捕组反而在中间。
这是一种被包围的态势。
“你见到乌鸦了吗?”
“没有。”
“代理站长没有察觉异常吗?”
“他应当察觉到了。”
我一退到门口,就通知大伙警戒。但已经迟了,戏院里已经传来了枪声。
非常的密集,就如同婚礼上的鞭炮。
我立刻指挥第二组进去支援,路口那边枪声也几乎同时响起了,第三组受到了日本宪兵的攻击。
我们冲进去,第一组就在那片刻,已经全军覆灭。随后,密集的子弹向我们射来。
我们的人不断倒下。
我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戏院原来叫“铁屋子”时候,我就经常去看杂耍,改建后的大戏院我也去过很多次,熟悉周围的街道和戏院内部的结构。
所以,见势不妙,我就朝戏院楼顶跑。有一个弟兄跟着我,在掩护我的时候,在拱形钢筋上中弹,从高空跌了下去。
等我在楼顶上跳跃飞奔的时候,下面的枪声逐渐停了下来,显然,我们的人都被歼灭了。
我跑到楼顶尽头,此时,特高课的人已经上了楼项,追来了。我没有任何犹豫,顺着大戏院的广告牌向下攀,下面是一个黝黑的小巷子,我一落地,就有人用枪从后面腰部顶着我。
我暗道:完了。
却听到后面有人说:“跟我走!快跑!”
那人示意我跟着他走,幽窄昏暗的巷子旁边,妓院鳞次栉比,门前都悬挂着红灯笼,令人悚然。
我们沿着小巷子左转右转,从一个巷子到另一个巷子,在昏黄的路灯下穿梭,直到转到了路口,那人指着前面的霓虹灯说:“从这里出去就是海宁路,那边没有日本宪兵和特高课的人。”
这时候,我看了一眼这个人,发现他穿着特高课的制服。
听到这里,彭北秋忍不住吃了一惊:“你看清楚了没有?”
“看清楚了,因为特高课的服装与我们复兴社的中山装不同,很容易辨认。”
彭北秋狐疑:“日本情报机构自成一体,很封闭,据我所知,调查科和特务处,均没有人打入进去啊。”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王兴发说:“直到我看到他左手拿着一本书。”
“什么书?”
“《殇の物语》。”
彭北秋眼角跳了一下:“乌鸦?”
“嗯。”
“他长什么样?”
“他用围巾围着脸,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王兴发不敢回家,不敢回站里,不敢与其他人联系,他一人利用熟悉地形和街道逃脱后,就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