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毒烟如墨潮翻涌,却在触及那道乳白屏障的瞬间凝滞。香雾将尽,雷光微颤,冰晶阵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萧寒掌中雷鞭低垂,紫电如残烛将熄,映得他眉骨冷峻如刀削。婉清倚剑而立,银发垂落肩头,蓝瞳深处寒光未散,却已掩不住灵力枯竭的倦意。
洛尘立于阵心,指尖金光渐敛,唇角血痕犹在。他缓缓抬起手,将翡翠香囊贴于心口,温润玉质与滚烫肌肤相触,识海中系统界面如星河流转。【“净秽香”剩余:0.8成】的猩红提示在视野边缘闪烁,如同倒计时的丧钟。
就在这死寂一瞬,香炉残魂的黑焰忽然剧烈震颤。
那张酷似祖父的脸在火焰中扭曲,眉骨高耸,刀疤斜贯,每一寸轮廓都与洛尘记忆深处那幅泛黄画像重合。可那双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的不是慈爱,而是千百缕被炼化后的怨念,如香灰中未熄的火星,随时会再度爆燃。
洛尘瞳孔微缩,琉璃色悄然覆上紫眸。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半步,指尖轻点眉心,系统瞬间启动扫描——【面部结构匹配度:98.7%;灵核波动:阴煞异种,含“噬魂锁灵阵”残留频率】。
“形似,神非。”他低语,声音如冰泉滴落玉磬。
脑海中,古老调香秘籍的某一页骤然浮现。那是一段被尘封的禁忌记载:“黄泉秽香,以至亲之形为引,炼噬魂之炉,借血脉共鸣,惑人心智。”字字如针,刺入神识。
他猛然抬眸,目光穿透黑焰,直视香炉裂痕深处:“这不是残魂……是灵识被禁锢了。”
话音落时,香炉底部一声轻响,仿佛某种封印松动。炉身龟裂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扭曲如蛇,层层缠绕,正是“噬魂锁灵阵”的完整形态。那些符文并非刻印,而是由无数微小的香灰颗粒凝聚而成,每一粒都散发着微弱的哀鸣。
婉清察觉异样,冰魄剑嗡鸣不止,剑尖微微颤动,似在回应炉中某种召唤。她未动,只将寒气沉入地脉,六棱冰晶阵的裂痕中渗出一丝极寒雾气,悄然吸附香炉周围的黑焰余烬。
萧寒喘息未定,雷鞭横于胸前,紫电微闪:“你确定?若这是玄阴老祖的陷阱……”
“不是陷阱。”洛尘打断,声音冷而稳,“陷阱不会暴露破绽。它……在求救。”
他闭目一瞬,识海中系统自动调出一段残方——【通灵引香】。此香非攻非防,专为沟通受创灵识而设,需以施术者精血为引,辅以“同心同命香纹”的共鸣之力。他曾以为此方无用,如今却成了唯一钥匙。
他咬破舌尖,一滴精血自唇角滑落,滴入香囊。翡翠玉扣微震,香料空间内三味奇香自动浮出:月魂露、心灯蕊、归灵砂。系统瞬间完成配比,乳白雾气自玉扣边缘螺旋升腾,带着淡淡的暖意与安魂之息。
洛尘将香雾凝于掌心,缓缓推向残魂。
雾气如丝,渗入黑焰。刹那间,那张苍老的面孔剧烈扭曲,仿佛承受着万针穿心之痛。残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黑焰翻腾,欲将香雾吞噬。可那乳白雾气却如根须般钻入火焰深处,缠绕住那缕微弱的灵识。
“……玄阴……”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断续如风中残烛,“以我族精魂……炼炉……求……净……”
整座香炉轰然一震,炉身符文骤然亮起,血光冲天。裂缝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并非残魂,而是一道淡金色的灵识之影,形如老者,银发披肩,眉心一点朱砂印记,与洛尘手腕上的龙种印记遥相呼应。
灵识之影张口,无声吐出三字:“洛……家……”
洛尘喉结滑动,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那一瞬,系统提示骤然弹出:【检测到记忆片段泄露,是否解析?】
他毫不犹豫,心念一动。
识海中,画面如潮水般涌入——
幽暗地宫,青面獠牙的老者立于香炉前,手中权杖镶嵌着一颗幽蓝灵珠。他狞笑着,将一具银发尸体投入炉中。那尸体手腕上,赫然有与洛尘相同的龙种印记。火焰升腾,尸体化作灰烬,却被一道血色符文牢牢锁住,灵魂不得解脱。
炉中传出凄厉哀嚎,却被“噬魂锁灵阵”强行压制。老者低声诵咒,炉身浮现“黄泉秽香”配方,每一味香料,皆以洛家血脉为引。
画面戛然而止。
洛尘睁眼,瞳孔中琉璃色未散,紫眸深处却已燃起冷焰。他终于明白——这香炉,不是武器,是坟墓。是玄阴老祖以洛家精魂为材,炼制的噬魂邪器。而那残魂,不过是被禁锢的灵识碎片,被迫化作守护炉体的恶灵。
“祖父……”他低语,声音几不可闻,“你是受害者。”
萧寒眉头紧锁,雷鞭微抬:“你真信它?万一是老祖设局,借你心软破你道心?”
洛尘未答,只抬手,指尖金光轻触香炉裂痕。系统即时解析:【检测到“玄阴噬魂诀”残迹,与玄阴宗禁术库匹配度100%;香炉炼制时间:三十年前,与洛家覆灭时间吻合】。
他收回手,目光沉静如渊。
“这炉炼于我家族覆灭之夜。”他声音低缓,却字字如刀,“它不是杀器,是证物。是玄阴老祖以我族性命,换取邪术大成的铁证。”
话音未落,香炉底部再度传来异动。那道淡金色灵识之影缓缓抬手,指向炉心深处。一缕微弱的呼唤,如风中残烛,悄然传入洛尘识海——并非言语,而是一段香纹的律动,古老、悲怆,带着血脉共鸣的震颤。
洛尘闭目一瞬,系统自动记录下那段香纹频率。【提示:检测到“往生净世香”前置线索,是否标记为任务?】
他未回应,只将香囊轻抚炉身。翡翠玉扣微光流转,香料空间开启,整座香炉缓缓缩小,被收入其中。炉身符文在消失前最后一闪,仿佛某种承诺的烙印。
“等我。”他低语,声音几近呢喃,“我会彻底净化你。”
婉清察觉香炉消失,冰魄剑的震颤也随之平息。她抬眸,蓝瞳映着洛尘侧脸,那张总是含笑的面容此刻冷峻如霜,银发在残烟中微微飘动,宛如月下孤莲。
萧寒缓缓收起雷鞭,紫电在掌心最后一闪,映出他复杂的神情。他本欲质疑,可看到洛尘眼中那抹决然,终究未再开口。
祭坛重归死寂,唯有地缝中渗出的黑雾仍在缓缓升腾,如同地底亡魂的呼吸。洛尘立于中央,香囊贴于心口,指尖残留着灵识传来的香纹余韵。
他缓缓抬起手,将一缕极细的香粉洒向地面。那粉如星尘,落地即燃,化作一道微弱的金色符文,正是“通灵引香”的残迹。符文闪烁三息,随即湮灭。
可就在湮灭的瞬间,地缝深处,一粒香灰悄然跃起,轻轻落在他的指尖。
那灰,带着一丝极淡的暖意,仿佛曾属于某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