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空间的警报再次亮起时,洛尘正将第七组模拟数据导入系统核心。那行猩红提示在虚空中闪烁:【拟态载体生成失败,能量失衡指数突破临界值】。
他指尖一收,投影瞬间熄灭。
白玉香皿中残留的银灰粉末正在缓缓蠕动,像一层薄霜顺着器壁向上攀爬。萧寒站在三步之外,掌心雷光未散,却已不再跃动。他盯着那缕灰丝,声音低沉:“第三次了,它不只是崩解,是在模仿我们。”
洛尘没有回应。他抬起左手,淡金色符文自腕间浮现,轻轻一引,将香皿封入香料空间最内层的禁制格。刚收回手,香囊震了一下,新的提示浮出:【灵壤黑斑蔓延至第三药圃,千年龙涎草根系出现腐化迹象】。
婉清从偏殿走来,手中玉匣微凉。她将匣子放在案上,打开,寒髓露中的灰烬样本比昨日更加凝实,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细微裂纹中透出极淡的银光。“每过一个时辰,它的共振频率就变一次。”她说,“再这样下去,十二个时辰后,它可能完全复制【噬秽】香基的反应路径。”
洛尘看着那团灰烬,琉璃色瞳孔悄然浮现。
系统界面再度展开,他调出灰烬结构图,与【净魂木心】的残存记录并列对比。数据流飞速滚动,可无论怎样调整参数,合成模型总在第三阶段崩溃。这一次,模拟画面中刚形成的木质纤维突然扭曲,转眼化作一片灰雾,反向侵蚀进虚拟药圃。
【警告:模拟污染渗透至系统底层,启动隔离协议】
一道屏障升起,切断了被污染区域。但就在那一刻,【净魂木心】的条目忽然模糊,字符断裂,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
“青鸾?”洛尘低声唤道。
无人回应。
香囊静默着,连一丝波动都未曾泛起。
萧寒走近一步,雷纹葫芦握在手中,指节微微发白。“你那系统,是不是也快撑不住了?”
洛尘合上双眼。
片刻后,他关闭了整个系统界面。
静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香皿边缘残留的灰烬仍在缓慢移动,如同呼吸。
他起身走到案前,取出一支墨笔,铺开素绢。笔尖悬停半空,未落。
“你还记得第一次用‘醉仙香’的时候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萧寒一怔,“你在说什么?”
“不是配方让我赢的。”洛尘落笔,勾勒出一道曲折的符线,“是我在看到对手眼神动摇的那一刻,把最后一味香材多加了半息火候。”
他继续画下去,线条越来越快。一张全新的配伍图逐渐成形——不再依赖系统推荐的珍稀材料,而是以常见香材为基,辅以灵力引导轨迹。
“我一直在等系统告诉我该怎么做。”他顿了顿,笔锋一转,在图中央写下三个字:香引魂。
“可现在我想明白了,真正有用的,是我自己试过的那些路。”
萧寒盯着那幅图,眉头紧锁。“你打算绕开系统?”
“不是绕开。”洛尘抬眸,紫眸深处闪过一丝锐光,“是让它听我的。”
婉清走近,目光落在图上最后一环:冰锁变,雷破障。她沉默片刻,道:“你要用我们的灵力做锚点?”
“不止是你们。”洛尘将笔搁下,“是我的经验,我的判断,我的直觉。系统能算出千种可能,但它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正能杀敌的那一招。”
他说完,转身走向香料空间入口。
手掌贴上阵眼,灵力注入。禁制开启的刹那,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原本翠绿的灵壤如今大片发黑,裂缝中渗出灰雾,所触之处,香草枯萎,灵液浑浊。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一株半腐的冥火蕊。花瓣早已失去赤红光泽,变得灰白脆硬。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将其连根拔起,封入随身小瓶。
“你拿这个做什么?”婉清问。
“记住它的样子。”洛尘站起身,“失败的样子。”
他回到案前,将小瓶放在新绘图纸旁。然后取出翡翠香囊,轻轻摩挲其表面纹路。这一次,他没有调出系统,而是闭目凝神,回溯这些年调过的每一炉香——逍遥派庆功宴上的那一缕醉意,幽冥血海外净化魔气时的清冽,还有昨夜那场实验中,雷核与灰丝初次接触时的那一瞬震荡。
记忆如潮水涌来。
某一刻,他猛然睁眼,提笔在图纸空白处补上一行小字:**以败为引,逆流溯源**。
“我要重做一遍。”他说,“不用系统预设路径,不靠数据库支持。从第一味香材开始,用最原始的手法,一步步试。”
萧寒皱眉,“你确定?刚才七次失败,每一次都让污染更进一步。再来一次,万一……”
“没有万一。”洛尘打断他,“我已经输了七次。下次,只许赢。”
婉清没再说话。她转身走向药炉,取出一只新玉匣,将寒髓露重新调配,加入三滴冰魄剑刃刮下的霜屑。液体顿时凝出细晶,散发出极寒之气。
“这是最后一次供应寒属性压制剂。”她说,“若不成,明日此时,灰烬将完成跃迁。”
洛尘点头,将七味基础香材摆上案台。这一次,他没有使用白玉香皿,而是取出了早年用过的青陶炉——炉身布满细纹,是他亲手烧制的第一件调香器。
他点燃炉底薪火,火焰呈淡蓝色,稳定而温和。
第一味焚香教遗灰投入炉中,瞬间腾起一阵烟雾。他闭眼嗅了嗅,手腕微抖,又添入半钱堕魂兰根。烟色由黑转灰,但仍不稳定。
“萧寒,准备雷核。”
萧寒皱眉,“现在?你还没建好结界。”
“不需要那么复杂。”洛尘睁开眼,“我只要一点引子。”
紫光一闪,五滴浓缩雷核坠入炉心。轰然一声,火焰暴涨,直冲屋顶。洛尘立即结印,香囊震动,一层无形力场压下,将火势拘于炉内。
烟雾翻滚,渐渐凝聚成丝。
就在此刻,炉底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他低头看去,青陶炉的裂缝中,竟有一点银光渗出,顺着火流向上攀爬。
“又是它!”萧寒厉声,“污染进来了!”
洛尘没有慌乱。他反而伸手,将那缕银光轻轻拨入烟丝中央。
“让它进来。”他说。
婉清猛地抬头,“你疯了?一旦融合,整炉香都会被侵蚀!”
“可我也能看清它。”洛尘盯着炉中变化,声音冷静,“它想学我,那就让它学个够。”
烟丝在炉中盘旋,银光与灰雾交织,逐渐形成一个微型漩涡。系统虽未开启,但他凭借多年感知,捕捉到了那股频率的跳动——不是随机波动,而是有规律地试探、适应、逼近。
他忽然抬手,从香料空间取出一小块黑化的龙涎草根。
投入炉中。
刹那间,烟雾剧烈震荡。银光猛地收缩,仿佛受到惊吓。而就在那一瞬,洛尘捕捉到了它的反应模式——它在回避某种腐化后的气息。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找到了。”
他迅速提笔,在图纸边缘写下一组新配比:**腐根粉三分,冥火蕊碎末一撮,辅以半息雷引,低温慢焙**。
“这不是对抗。”他低声说,“是欺骗。用它熟悉的味道,引它现身,再用它最怕的东西,把它逼出来。”
萧寒看着他,“你打算用腐败本身做诱饵?”
“世上没有绝对纯净的力量。”洛尘吹灭火苗,打开炉盖,取出一团尚未成型的香膏。它表面泛着诡异银光,内部却藏着一丝极淡的黑纹。
“只要它还想要模仿,就一定会吞下这口饵。”
他将香膏封入玉瓶,放在案头。然后拿起墨笔,在新配伍图下方重重写下四个字:
**逆秽成香**。
婉清看着那瓶香膏,忽道:“它还能撑多久?”
“十二个时辰。”洛尘望着瓶中流转的光影,“和它一样。”
萧寒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如果这次再失败?”
洛尘将玉瓶收入香囊,指尖抚过其表面裂痕。
炉火余温尚存,映在他眼中,燃起一线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