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目光凝在东南天际那道细如刀痕的红线上,香囊表面的微光早已褪去,只余下一丝极淡的震颤,像是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他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将左手收拢,翡翠香囊滑入袖中,指尖在掌心划过一道隐秘符印。
陈岩察觉到异样,雷葫芦上的电弧悄然收敛。丙也停下整理行装的动作,目光落在洛尘脸上。
“他们锁定了我们。”洛尘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滴冷水落入静潭,“血契香灯已燃,灵脉共振随时可能触发追踪阵。”
陈岩眉头一拧:“不是用了匿息香精?连风都带不走我们的味儿。”
“那是防探查。”洛尘摇头,“可锦鲤体质天生引气聚灵,哪怕藏得住气息,也挡不住香火契约对命格的感应。只要它点燃,就会顺着因果线一路烧过来。”
他从香囊深处取出三枚暗金色的香丸,表面浮着细密纹路,像是凝固的火焰痕迹。递出时,药香微溢,带着一丝苦涩的金属味。
“含住,别咽。”他说,“断息香丸能暂时封住体内灵流外泄,压制体质波动。但只能撑六个时辰。”
陈岩接过香丸放入口中,舌尖顿时麻木,仿佛有层薄膜贴上了经络。丙亦照做,脸色略显发白。
洛尘蹲下身,指尖符文闪现,就地抓起一把岩苔粉,混入几滴夜露草汁,又拔下一缕银发投入其中。灵力轻催,混合物化作墨色泥浆,在地面迅速勾勒出一个逆旋香阵。
“往西北走。”他低声说,“他们会以为我们想绕回幽冥旧道。”
阵成刹那,空气中残留的几缕气息被牵引而起,如烟丝般卷向荒岭方向。地面刻痕微微发烫,随即冷却,再无痕迹。
“走地下。”洛尘站起身,“香矿旧道,千年前古调香师运料的秘密通道。地图在我系统里,没人记得这条路了。”
陈岩皱眉:“那种地方早该塌了。”
“正因为没人走,才安全。”洛尘望向洞穴深处一条隐没于乱石后的裂隙,“而且——有些路,本就是留给活人逃命用的。”
三人不再多言,依次进入裂口。通道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潮湿,布满岁月侵蚀的沟壑。越往里行,空气越沉,灵气紊乱得如同打结的绳索,偶尔掠过一阵阴冷气流,吹得衣袂翻飞。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脚下地面忽然一空,露出一段向下倾斜的阶梯。台阶边缘刻着模糊符号,形似香炉与藤蔓交织。
丙伸手摸了摸,低声道:“这是……避煞标记?”
洛尘点头:“前代调香师留下的记号。每十里设一处导气点,防止阴气淤积。这条道不只是运输用,更是紧急撤离的生路。”
话音未落,前方石壁传来轻微震动。丙脚步一偏,踩中一块松动石板,头顶瞬间落下数块碎岩。陈岩反应极快,抬手引出一道雷弧横扫,将落石击碎。
灰尘弥漫中,洛尘站在原地未动。待尘埃稍定,他取出一枚淡金色香珠,托于掌心。珠子缓缓亮起,柔和光芒洒开,照亮四周岩壁。
那些古老刻痕在光下清晰浮现——每一处转折、每一级台阶旁,都有细微雕纹:有的是香枝盘绕,有的是炉火升腾,更有几处绘着人影持香前行。
“这条路……”陈岩看着四壁,“真是为调香师修的?”
“不止。”洛尘轻抚石壁上一道深痕,“是为逃亡者修的。当年第一批反对炼魂制香的调香师,被追杀至此,打通了这条暗道。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需要它。”
他收回手,香珠光芒不减:“我们不是逃。是在完成一场三十年前就开始的传递。”
陈岩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你说情报能送到?”
“丁已经走远。”洛尘继续前行,步伐稳定,“只要他不回头,就不会被截。而我们,必须保证后续梯队的存在感。一旦他们发现还有人在动,就不会轻易放弃追查。”
“所以我们要当诱饵?”丙问。
“是布局。”洛尘纠正,“真正的战斗不在寒渊祭坛,而在人心之间。联盟不动,是因为不信。我们要做的,不是说服他们,是让他们不得不信。”
通道渐宽,两侧出现残破石柱,柱身上嵌着早已熄灭的香龛。有些龛中还残留着焦黑香灰,轻轻一碰便化为粉末飘散。
突然,系统界面无声弹出:【警告:黄泉秽香浓度上升,北域三十七处灵眼出现阴蚀征兆】。
洛尘脚步一顿。
他闭目片刻,琉璃瞳悄然浮现,映出体内灵流运转轨迹。再睁眼时,目光已锁定前方岔路——两条通道并列延伸,皆深不见底。
他走近左侧通道口,俯身嗅了嗅空气。
“右边有人走过。”他说,“腐根味太重,说明不久前有队伍经过,踩碎了地底菌类。他们想引我们进圈套。”
陈岩冷笑:“还真是算准了我们会选隐蔽路线。”
“那就反着来。”洛尘迈步走向左侧,“越是没人走的地方,越不容易设伏。”
丙迟疑:“可万一不通呢?”
“通的。”洛尘语气笃定,“三百年前,第一个逃出来的调香师,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他的最后一笔记录写着——‘左道尽头,有光’。”
三人继续深入。通道逐渐上升,石壁上的刻痕愈发密集,甚至出现了完整的香方残篇,以古篆刻于岩面。某些字迹已被水蚀模糊,但仍可辨认出“净”“生”“引阳”等关键字。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微弱反光。那是一层薄薄的水晶岩层,透出外界天光。
陈岩加快脚步:“快到了?”
洛尘却忽然抬手制止。
他盯着脚下地面——一块石板边缘,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利器拖过。他蹲下身,指尖拂去尘土,露出下方一道极细的红线,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蔓延。
【检测到香火烙印残留,来源:血契灯芯灰】
系统提示刚落,整条通道忽然微微震颤。远处传来低沉嗡鸣,如同钟声自地心响起。
“他们改策略了。”洛尘站起身,声音冷静,“不再追踪气息,而是用香火烙印污染路径。只要我们踏过这道线,下一步就会被预判。”
陈岩握紧雷葫芦:“那怎么办?退回去?”
“不。”洛尘从香囊取出一小瓶透明液体,倒出几滴覆于鞋底,“这是‘无痕露’,能让脚步脱离因果关联。但只能维持三次落脚。”
他率先跨过红线,身形稳稳落在对面石板上。丙紧随其后。陈岩最后一个跃过,落地瞬间,身后那道红线猛地扭曲,像蛇一般向上窜起,直扑他的脚踝!
雷弧炸响,陈岩疾退半步,红线被电光劈断,落地化作一缕黑烟,迅速消散。
“快走!”洛尘低喝,“它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三人加速前行。通道开始上升,坡度渐陡,空气也渐渐清新。远处光亮越来越强,隐约可见出口轮廓。
就在即将抵达水晶岩层时,洛尘忽然停步。
他抬头望向顶端——那里,静静悬挂着一座巴掌大的青铜小炉,炉盖微启,一缕极淡的灰烟正从中逸出。
他认得那个形状。
那是黄泉秽香的引炉变体,专用于标记活人行踪。
“他们早就等着。”洛尘低声说,“这不是通道出口……是陷阱门。”
陈岩冷笑:“那就砸了它。”
“不行。”洛尘盯着那缕烟,“它连着地脉香阵,强行破坏会引发连锁崩塌。整条通道都会塌。”
丙急问:“难道绕?”
“来不及。”洛尘抬起手,指尖符文暴涨,琉璃瞳完全显现。他从香囊取出一支玉管,拔开封塞,将其中银色香液缓缓倾倒于掌心。
“我走上面。”他说,“你们跟紧,一步不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