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楼梯上的“嘎吱”轻响,像一根针,刺破了庄园死寂的表皮。我僵在门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涌向了耳朵,放大着心脏狂跳的轰鸣。
空无一人的旋转楼梯,阴影浓稠得化不开。
是年久失修的自然声响?还是……真的有人?
母亲留下的避难所,难道早已不再安全?
我缓缓将身后的橡木大门合拢,没有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隙,作为退路。然后,放轻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无声地踏入布满灰尘的大厅。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被白布覆盖的家具轮廓,每一片可能藏人的阴影。
空气里的霉味似乎更重了。
一步步靠近楼梯。脚下的灰尘吸收了声音,但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粗重。
走到楼梯口,向上望去。盘旋而上的木质阶梯,在昏暗的光线下延伸,消失在二楼的黑暗中。
那声异响,没有再出现。
我深吸一口气,手扶上冰冷的木质扶手,开始向上走。每一步都极其缓慢,小心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台阶。
走到楼梯中段,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二楼的情况。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两侧有几扇紧闭的房门。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
就在我心神略微松懈的刹那——
左手边最近的那扇房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高大的、穿着陈旧管家制服、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者,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他的出现毫无征兆,速度快得不像老人!
我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撤步,摆出了防御姿态,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老者看到我,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我的到来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古老的、贵族式的腔调:
“Yuna 小姐。我等您很久了。”
他知道我的名字?!
我死死盯着他,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安德烈。”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着我充满戒备的审视,“从您母亲去世后,我一直奉命看守这座庄园,等待您的到来。”
奉命?奉谁的命?母亲?
“我母亲……让你等我?”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是的,小姐。”安德烈微微颔首,“夫人临终前嘱咐,当您拿着蔷薇钥匙独自来到这里时,意味着您已身处绝境。我的职责,是确保您的安全,并协助您。”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太过理所当然,反而让我更加怀疑。
“如何证明?”我没有放松警惕。
安德烈没有说话,只是从制服内袋里,取出一个同样古旧的、镶嵌着细小蔷薇花纹的银质怀表,打开。怀表盖的内侧,贴着一张微缩的、已经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她穿着简单的连衣裙,站在这座庄园的玫瑰园里,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明媚而温柔的笑容。她的身旁,站着眼前这位管家,那时他还年轻,面容严肃,但眼神里透着忠诚。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是母亲的笔迹:「给安德烈。守护此地,直至她来。」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着母亲熟悉的笔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但疑虑并未完全打消。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守在这里?如何生存?与外界完全隔绝?
安德烈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合上怀表,声音依旧平稳:“庄园有自给自足的系统和储备。我很少与外界联系,除非必要。”
他侧身,让开通往房间的路:“您一路劳顿,请先休息。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热水和食物稍后会送来。”
我看着他深邃而平静的眼睛,又看了看那间虽然陈旧却一尘不染、仿佛随时等待主人归来的房间。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布置典雅,带着旧时代的奢华痕迹。空气里有淡淡的樟木和阳光的味道,显然经常被打扫。
安德烈没有跟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您有任何需要,摇铃即可。”他指了指床边一个带着流苏的拉绳,“晚餐七点。在此之前,不会有人打扰您。”
说完,他再次微微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窗外是庄园的后花园,虽然有些荒芜,但格局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精美。更远处,是碧蓝如镜的莱芒湖和连绵的阿尔卑斯雪山。
景色美得如同仙境。
但我此刻,却毫无欣赏的心情。
这个突然出现的管家安德烈,母亲埋下的这步暗棋……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座看似平静的蔷薇庄园,
真的能成为我的避风港吗?
还是另一个,
更加精致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