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影子动了。
不是同步，不是延迟，是先于他抬起的手指，向前探了半寸。那一瞬，他指尖的血还在水晶地面上渗开，门上的符文尚未完全沉寂，而脚下整颗星球的脉动仿佛骤然加速。
萧逸立刻挡在他身前，掌心一缕墨色毒丝缠上洛尘手腕，顺着经络直冲意识深处。星幻空间里，那被缚魂藤封印的影子残余正剧烈挣扎，藤蔓表面裂开细纹，银光从缝隙中溢出。
“它在借这地方充电。”萧逸声音压低，“别让它碰主控源。”
洛尘没答，只将星络藤幼苗塞进防护服内袋，另一只手按在巨门边缘。血痕未干，符文再次流转，大门缓缓向内塌陷，像一块融化的玻璃。能量场扩散开来，飞船发出刺耳警报——系统无法维持外部链接，自动断开对接。
“只能步行进去。”洛尘说。
“我跟你一起。”
两人踏入门后，身后巨门无声闭合。外面的电弧风暴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的水晶平原，远处耸立着几何状的城市轮廓。空气微凉，呼吸顺畅，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甜腥味——和洛尘记忆里母星雨后的泥土气息一模一样。
但他知道不对劲。
他蹲下身，从地面拔起一株半透明的藤蔓，叶片脉络与星幻空间药园里的星髓藤几乎完全一致。他试着将其植入空间药园，藤蔓自动缠上缚魂藤，根系交融，释放出温和共鸣。
“基因同源。”他说，“这不是模拟，是原生。”
萧逸打开便携检测仪，扫描空气离子流。数据跳动几秒后锁定在一个异常值：微弱但持续的脑波频率，覆盖整个区域。
“这星球是个活体意识网。”他合上仪器，“我们走在别人的记忆里。”
前方地面忽然亮起纹路，一圈圈扩散。紧接着，岩壁表面开始析出人形光影。他们没有脚步，像是从水晶内部慢慢凝结出来的，轮廓由光粒子拼凑而成，面容模糊，唯有基因扫描仪发出“滴”的一声——匹配度98.7%。
为首的光态老者抬手，其余居民齐齐跪下。
“归乡者。”老者开口，声音像是多重频率叠加，“继承者之家，等你三万七千年。”
洛尘没动：“你们是谁？”
“远古文明的守火人。”老者说，“虚空吞噬者降临前，我们启动基因方舟计划，将最后的火种藏于星核深处。你是第十七代继承者，血脉纯度达标，意识载体完整。”
“那我母亲呢？”洛尘问。
光粒子微微震颤。老者沉默片刻，投影出一段残影：实验室中，无菌舱内，一名女子抱着婴儿，轻声说：“孩子，活下去。”
“她是初代科学家克隆体，编号E-7。”老者道，“职责是引导继承者觉醒，但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
洛尘盯着那画面，眼神没变，语气也没抖，只是左手缓缓握紧，指甲陷进掌心。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无人回答。
他收回视线，看向四周的城市。那些水晶建筑的结构，竟与星幻空间图书馆的远古图纸惊人相似。更诡异的是，当他尝试调用空间系统查询“虚空吞噬者”时，界面弹出红字警告：
【权限不足。需继承者之家主脑认证。】
“所以这地方不光认我的血，还卡我的权限？”洛尘冷笑，“七十二小时倒计时，到底是要我干啥？登基大典还是活体献祭？”
萧逸拉住他手腕：“不是威胁，是窗口期。”
“嗯？”
“你看门上的认证流程。”萧逸指向空中残留的符文轨迹，“它说‘权限解锁层级一’，意味着还有二、三、四……倒计时结束前，你必须通过主脑的完整验证，否则——”
“否则我就从继承者变成入侵者。”洛尘接上，“被系统清除。”
两人对视一眼。
“你怕吗？”洛尘忽然问。
“怕你走太快，我跟不上。”萧逸反握他的手，“但不怕你不是你。”
洛尘低头，看着自己映在水晶地面上的影子。这一次，它安静贴附，仿佛刚才的异动从未发生。
可他知道，那东西醒了，而且在这地方，如鱼得水。
“主脑在哪？”他问居民。
“城市核心，记忆穹顶。”老者指向远处那座倒悬的塔状建筑，“但只有继承者能进入最终接口层。”
“那我就去会会它。”
他们启程向城市中心行进。沿途所见皆无动物生命，植物生长节奏却与星幻空间药园完全同步——每三分钟叶片开合一次，根系微颤，像是在呼吸某种统一的指令。
萧逸突然停下，蹲下检查一株水晶草的根部。
“有问题。”他说，“它的生长模式不是自然演化，是被编程的。”
“就像……被远程控制？”洛尘皱眉。
“更像被同步。”萧逸抬头，“你在空间里种什么，外面就长什么。不是它模仿你，是你在被它引导。”
洛尘心头一震。
他猛然意识到，星幻医毒空间从觉醒那天起，所有的知识、药材、对手……是否早已被预设？那些看似随机生成的虚拟医毒师，是否其实是某种筛选机制？
他尝试关闭空间入口，却发现意识连接被轻微反弹——空间仍在运行，且自主性比以往更强。
“它不想断。”他说。
“或者，”萧逸低声道，“它本来就不属于你。”
话音未落，前方穹顶骤然亮起。一道光束从塔尖射出，直指洛尘所在位置。地面符文疯狂流转，形成一条通往入口的路径。
【认证阶段二：意识同步启动】
机械音在整个空间响起。
洛尘迈出一步，影子紧随其后。
第二步，影子慢了半拍。
第三步，影子先动了。
他没回头，继续向前走。
萧逸落后半步，手中毒丝已悄然缠上洛尘后颈，形成一道隐形护盾。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洛尘忽然开口。
“交流大会，你站在台下，笔记写满三页纸，抬头看我时眼睛亮得像星核爆燃。”萧逸说，“我说‘你很特别’，你脸红了。”
“如果现在有个克隆人站你面前，说他也记得这些，你会信吗？”
“不会。”萧逸握紧他手，“因为你是那个会脸红的人。”
洛尘嘴角微动，终于迈入记忆穹顶的第一道门。
内部是一片空旷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光核，像是被剥离的心脏。四周墙面布满流动数据，其中一段反复闪烁：
【继承者身份确认中……检测到意识干扰源。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七十一小时五十九分。】
洛尘走向光核，伸手触碰。
光核骤然分裂成两团，一团维持原状，另一团化作他的脸，睁开眼，直视着他。
“你终于来了。”那张脸说，“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