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的黑痕搏动得越来越快,像一颗沉睡万年的脏器突然苏醒。
洛尘握剑的手指节泛白,虎口裂开一道血口,顺着剑柄滑下去,在古铜色的纹路上留下断续的红痕。
“撑不住了。”指挥墟半跪在地,护盾发生器发出刺耳的警报,“维度压强突破阈值,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碾成数据碎片!”
萧逸站在最前,黑雾在他周身缠绕,却不再汹涌,反而像被无形之力压制的残烟,一缕缕断裂、熄灭。他咳了一声,没擦嘴角溢出的黑血,只抬手将最后一点毒力注入地面,勉强维持着屏障的完整性。
那团黑影缓缓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岩石无声化粉。
洛尘闭眼。
不是放弃,是向内走。
他的意识瞬间沉入星幻医毒空间——药园静谧,图书馆悬浮于虚空中,而中央那柄古剑的虚影,正剧烈震颤,与外界的神器产生共鸣。
【器有灵,承主心志,血契通神,方可启封。】
《虚界诱言录》最后一页的文字浮现脑海。
他睁眼,瞳孔里闪过一丝金蓝交织的光。
“原来……要的是这个。”
下一秒,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古剑剑脊。
嗡——
整把剑猛地一震,剑身上的纹路如活过来一般,顺着血液蔓延,爬满他的手臂。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蓝金脉络,像是某种古老符文正在觉醒。
“你在干什么?!”萧逸察觉异样,猛然回头。
“解锁它。”洛尘声音低哑,却异常坚定,“只有我能。”
话音未落,一股巨力从识海炸开。
那是来自本体意识的反扑。维度风暴席卷而来,直接轰击他的精神核心。记忆碎片纷乱闪现:幼年时第一次配药失败的手抖,交流大会上被林悦当众嘲讽的沉默,还有萧逸替他挡下毒针那夜,落在肩头的温热血滴……
全是软弱的画面。
全被用来攻击他。
洛尘冷笑一声,抬手在眉心划了一道:“我认这些过去,但我不怕。”
指尖血珠滚落,滴入空间药园。地脉固根藤瞬间响应,根须穿透现实壁垒,缠上他的脊椎,为识海提供支撑。
同时,他抽出三枚银针,分别扎进自己颈后、心口、尾椎三处大穴。
这不是治疗,是强行打通人体与神器之间的能量通道。每扎一针,身体就像被撕开一次。肌肉抽搐,骨骼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
“双生回环阵,起!”
他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阵。阵心一点,正是萧逸残留的黑莲花毒力。
两股力量交汇——医者的净化之力,与毒师的侵蚀之能,在符阵中融合成全新的能量形态。
古剑发出龙吟般的长鸣。
剑意冲天而起,直贯裂缝上方的虚空。
那团黑影终于停下,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它开始膨胀,凝聚出无数触手状的能量鞭,朝洛尘疯狂抽打。
萧逸怒吼一声,拼尽全力将毒障推向前方。黑雾炸开,形成短暂屏障,挡住第一波冲击。
但第二波、第三波接踵而至。
屏障碎裂。
洛尘没有躲。
他双手握住剑柄,高举过头,全身血管暴起,蓝金纹路亮到极致。
“开!”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剑光撕裂空间,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极线,精准刺入黑影的核心。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黑影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它的形态开始崩解,边缘不断剥落,化作黑色光点消散。
“有效!”指挥墟抬头,满脸震惊,“它……它在瓦解!”
可就在这时,洛尘的身体猛地一僵。
五感骤然退去。
听不见风声,看不见光影,连呼吸都变得遥远。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透明,像是随时会蒸发。
代价来了。
生命力正在被神器抽走。
“洛尘!”萧逸冲上前,却被一股反冲力撞开。
洛尘站在原地,剑仍指着天空,眼神涣散,嘴唇微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传音给指挥墟:“别碰我……稳住现场……让萧逸处理毒素残留……”
声音落下,眼皮重重合上。
手中的古剑光芒渐弱,直至熄灭。
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萧逸几乎是扑过去的,在他落地前一把接住。
怀里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呼吸若有若无,脉搏微弱到几乎摸不到。
“你疯了……”萧逸声音发颤,手指抚过他冰冷的脸,“说好一起走的。”
指挥墟迅速打开医疗包,扫描仪刚靠近洛尘胸口就发出红色警告:“生命体征极度衰竭,细胞活性不足百分之三,建议立即撤离!”
“撤不了。”萧逸盯着裂缝深处。
那里,最后一片黑影正在消散,但地面仍在震动,空气中残留着未散尽的维度乱流。贸然移动,只会加速洛尘的死亡。
他扯下外袍盖在洛尘身上,随即抬起右手,掌心再次凝聚出一缕黑雾。
这一次,不是攻击。
是守护。
黑雾缓缓覆盖在洛尘体表,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保护膜,隔绝外界侵蚀。
“你把命豁出去了。”萧逸低声说,“那接下来,轮到我了。”
指挥墟看着两人,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打算用自己的毒力反哺他的生机?”
“不然呢?”萧逸冷笑,“他是我认定的人,不是任务目标。”
他俯身,将手掌贴在洛尘心口。
黑雾顺着经络渗入,与那几近停滞的心跳同步搏动。
一秒。
两秒。
三秒。
洛尘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指挥墟瞪大眼睛:“有反应了!”
萧逸没说话,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他知道这招有多危险——黑莲花毒本就是双刃剑,强行注入濒死者体内,要么唤醒生机,要么彻底摧毁神经。
赌赢了,人活。
赌输了,魂散。
但他必须赌。
因为那个傻子,刚刚用自己的命,给他们换来了胜利。
平台边缘,古剑静静躺在地上,剑身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
风穿过裂缝,吹起一片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