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泰中心顶层办公室,此刻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窗外是凌晨时分城市最沉寂的时刻,连霓虹都显得疲惫。
陈枭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光滑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惨白的光晕,映照着他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
他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并列显示着几条信息。
一边是“血鼬”小组行动失败的最终确认,附带六名成员全部落网、正在接受严密审讯的糟糕消息。
另一边,则是网络上开始小范围流传的、关于发布会袭击事件中那个“神秘赘婿”惊人表现的模糊视频和讨论截图。
虽然视频模糊,讨论也尚未形成大规模舆论。
但那些诸如“身手骇人”、“绝非普通人”、“失忆前身份成谜”的字眼,像一根根毒刺,扎得他眼睛生疼。
失败。
又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而且比上一次更加耻辱!
上一次“残狼”失手,还可以归咎于轻敌和目标的偶然爆发。
可这一次,他动用了成建制的雇佣兵小组,策划了周密的行动方案,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和地点!
结果呢?
不仅没能拿下江月月,反而再一次成全了秦牧,让他那非人的实力暴露在了更多人面前!
虽然只是模糊的片段,但足以引起更多有心人的注意!
这简直是在给他的计划增加难度!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陈枭猛地将平板电脑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斯文的外表彻底撕裂,露出底下择人而噬的疯狂。
他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和人情,才请动了“血鼬”小组。
原本指望他们能一举建功,清除障碍。
没想到却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打草惊蛇!
现在,江月月那边的安保肯定会提升到最高级别。
再想用类似的手段,难度和风险都将成倍增加!
更重要的是,秦牧这个变数,展现出的价值(或者说威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
一个失忆后,仅凭本能就能瞬间瓦解专业雇佣兵小组进攻的人……
他失忆前,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陈枭甚至不敢去细想。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每多给秦牧一天时间,变数就多一分。
每让江月月多喘息一刻,她就能整合更多的资源来对抗他。
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走到酒柜旁,这一次没有倒酒,而是直接打开了那个隐藏的暗格,取出了那台造型奇特的加密通讯器。
冰冷的外壳触感,让他狂躁的心稍微冷静了一丝。
他输入冗长的密码,屏幕亮起——一个特写镜头聚焦其上:
屏幕左侧是代表他明面身份的“瞳仁基金会”优雅的瞳孔状Logo,右侧则是那个隐秘的c.s.组织蛇形标志,二者并列显示,冰冷地揭示着它们实为一体同源的真相。
随即,猩红的骷髅头标志覆盖了整个屏幕,缓缓旋转。
他将通讯器放到耳边,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对着话筒低声道:
“目标确认,价值远超预期。”
“但……是块硬骨头。常规手段已经难以奏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仿佛赌徒押上了最后的筹码。
“我请求……启动‘清除’预案。”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只有微弱的电流声,证明着连接并未中断。
这沉默,像无形的巨石,压在陈枭的心头。
他知道这个请求意味着什么。
“清除”预案,不同于之前的“试探”或者“绑架”。
那是组织内部,针对最高优先级威胁,或者价值极高但无法掌控的目标,所制定的最终解决方案。
一旦启动,将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和手段,直至目标被彻底……抹除。
而且,根据预案的保密和切割原则,如果他这个直接执行人暴露风险过高……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经过特殊处理、毫无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音。
“请求收到。数据复核中……”
短暂的停顿后。
“批准。”
电子音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漠然。
“必要时,可舍弃‘白手套’。”
可舍弃‘白手套’……
陈枭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行动出现意外,或者有暴露组织的风险,他陈枭,这个在明面上的“白手套”,将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甚至……被“清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疯狂和决绝。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踩着秦牧和江月月的尸体上位,获得组织更大的青睐和资源。
要么,就和他们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切断通讯,将通讯器缓缓放回暗格。
然后,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属于江月月和秦牧方向的、被黎明前最深沉黑暗笼罩的区域。
他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扭曲而冰冷的笑容。
眼神中闪烁着疯狂、怨毒,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游戏该结束了……”
他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也仿佛是在隔空对着那个让他屡次受挫的对手,低声自语。
“阎罗……”
“这次,我会为你准备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让我们……彻底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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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主卧内。
江月月被身边人不同寻常的颤抖和过于用力的拥抱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适应了一下黑暗,才看清是秦牧紧紧抱着她。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呼吸也有些急促不均。
“秦牧?”她睡意顿消,担忧地轻声唤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秦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过了好几秒,他才闷闷地、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悸,在她耳边小声说:“嗯……梦到……不好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江月月从未听过的、深沉的迷茫和……痛苦。
江月月的心猛地一揪。
她想起了林婉儿的话,想起了秦牧那无法解释的过去。
是记忆开始松动了吗?
还是……白天那场血腥的袭击,刺激到了他?
她反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一样。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梦,都是假的。”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在这里,没事的。”
秦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温暖和气息。
那梦中的冰冷、火光、还有那双悲伤的眼睛带来的刺痛,似乎被这真实的温暖驱散了一些。
但他心底深处那巨大的空洞和迷茫,却并未消失。
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这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江月月感受着他不同寻常的依赖和颤抖,心中的不安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扩散蔓延,达到了顶点。
连秦牧都感觉到了吗?
这山雨欲来的压抑和危险?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色浓重如墨,没有一丝星光。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兽,正蛰伏在黑暗深处,张开了狰狞的巨口,等待着将一切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