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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劫后晨光

幽冥谷的晨雾裹着焦糊气息漫过青石阶时,林挽月正蹲在草庐前搓洗染血的布巾。竹制的洗衣盆里飘着几片焦黑的草叶,那是昨夜邪皇寂灭时,被至纯之光灼焦的谷中野草。

“师妹,药好了。”楚墨离的声音从庐内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他披着件半旧的素色直裰,左臂缠着厚厚的麻布绷带,绷带边缘还渗着淡褐色药汁——那是苍梧子特制的疗伤药,混了断续草与血竭。

林挽月起身时,木盆里的水晃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她望着谷口方向,那里已有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影在晃动,腰间大多悬着剑囊,却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

“剑莲宗的人昨夜就守在谷外了。”她接过楚墨离递来的粗瓷碗,碗里是温热的姜汤,飘着几粒红枣,“李师兄说,要等彻底净化完幽冥火的余烬,才让各派人士进来。”

楚墨离望着远处莲峰方向,晨光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给剑莲宗的飞檐镀上金边。他忽然轻咳两声,手帕上沾了点暗红血迹:“邪皇虽灭,但被他幽冥火附身的那些高手……”

话未说完,草庐外传来脚步声。阿七背着个藤编药篓快步走来,竹制的药铲在篓里叮当作响:“林姑娘,楚公子,苍梧子先生让我来取些清心丹的药引。”他掀开篓盖,露出里面的朱砂、龙脑与晒干的薄荷,“先生说,被附身者体内邪念未清,需每日辰时服用一丸,至少要坚持三月。”

林挽月瞥见阿七手腕上的淤青——那是昨夜帮苍梧子碾药时,被药杵砸到的痕迹。她接过药篓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原是篓底铺着的青石片,用来保持药材干燥。

二、莲峰主政

剑莲宗总坛的议事堂内,檀香在青铜鼎里袅袅升腾,缠着蛛网的横梁下,李云歌正将各派送来的名册按地域分类。案几上堆着半尺高的麻纸卷宗,最上面那本写着“江南受灾门派名录”,墨迹还带着潮意。

“婉清,你看这份。”他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简易地图,标注着三十七个红点,“这些都是被邪皇控制过的高手隐居地,刚才收到消息,武当的清虚道长昨夜又犯了两次癔症,把观里的铜钟都劈裂了。”

苏婉清正用狼毫笔在布帛上记录药材需求,听到这话笔尖顿了顿,墨滴在“当归”二字旁边晕开个小团:“清心丹的药材快不够了。苍梧子先生说,需要千年雪莲做药引,可西域的商队要下个月才能到。”她推开窗,望着庭院里晾晒的草药,紫苏与陈皮的气息混着晨露飘进来,“要不,我亲自去趟天山?”

李云歌伸手按住她的笔:“你走了,这里怎么办?各大门派的人都在山下等着议事,总不能让他们看剑莲宗的笑话。”他从怀里摸出块玉佩,玉上刻着并蒂莲纹,“这是当年师父赐的,可凭此调动西域三十六镖局,让他们先送些雪莲过来应急。”

苏婉清接过玉佩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练剑磨出的痕迹。她忽然注意到案几角落的粗瓷瓶,里面插着几枝野蔷薇,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这是……”

“昨夜巡山弟子采的。”李云歌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红,“说看着喜庆,适合摆在堂里。”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声,负责守卫的弟子快步进来禀报:“李师兄,丐帮的鲁长老带着几位舵主来了,说要把被邪皇附身的帮众送到莲峰来疗养。”

苏婉清将玉佩塞进袖袋,起身时裙摆扫过炭盆,火星子溅起来,落在青砖地上很快熄灭:“让他们到东跨院安置,那里有现成的药炉和晾晒场。”她理了理素色襦裙的领口,“我去库房清点清心丹的存量,你先去应付鲁长老。”

三、心魔未除

西厢房的木架上摆满了粗瓷药罐,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屋里弥漫。苍梧子正用银簪挑起罐里的药渣,仔细查看当归的色泽:“还差三分火候。”他放下簪子,指节叩了叩罐沿,“被附身者经脉已被邪火灼伤,清心丹需用文火慢熬,否则药效太烈,反伤脾胃。”

阿七蹲在地上,用竹篾将药渣摊开晾晒——这些药渣晒干后还能再熬一次,用来给轻症者泡脚。他忽然抬头,看见窗外有个身影晃了晃,是青城派的赵掌门。

“赵掌门今日感觉如何?”阿七起身时,竹篾不小心刮到掌心,渗出血珠。他慌忙用麻布擦了擦,却没注意到血珠滴落在药渣里,竟泛起一丝黑气。

赵掌门扶着门框,脸色比昨日更苍白。他左手紧攥着个锦囊,里面是今早刚领的清心丹:“昨夜又梦见邪皇了。”他声音发颤,喉结滚动着,“他说……说我体内还有他的残念,迟早会反噬……”

苍梧子递过一杯温水,粗瓷杯壁上还留着药渍:“心魔自生,非关邪皇。”他指了指桌上的铜镜,镜里映出赵掌门眼底的红丝,“你看,邪念虽存,却已如风中残烛,只要按时服药,三月后自会消散。”

正说着,门外传来争执声。两个弟子架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过来,老者嘴里胡乱喊着:“我没被附身!放开我!”他手腕上的铁镣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镣铐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昨夜试图自残留下的。

“是点苍派的周长老。”阿七低声道,“昨日还好好的,今早突然就疯了。”

苍梧子眉头紧锁,从药箱里取出根银针:“给他施针安神。”他看着周长老挣扎的身影,忽然对阿七道,“把昨夜晒的薄荷取来,用酒泡了给他敷在太阳穴。”

阿七应声去取药时,眼角瞥见苍梧子悄悄将一粒黑色药丸藏进袖袋,那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不似寻常药材。

四、丹炉夜话

夜幕降临时,莲峰的丹房仍亮着灯。铜制的丹炉里火光跳动,映得苍梧子的白发泛着银光。他正用铜勺搅拌炉边的药汁,药汁在瓦罐里咕嘟作响,泛起细密的泡沫。

“先生,这味‘忘忧草’会不会太烈?”阿七捧着本泛黄的医书,手指点在“性苦寒,善清心火”几个字上,“被附身者本就体虚,用这么烈的药……”

苍梧子放下铜勺,取过竹制的药碾,将几粒黑色的药丸放进去研磨:“寻常清心丹只能压制邪念,不能根除。”他碾药的动作很稳,药粉簌簌落在粗瓷碟里,“要想彻底清除,必须用猛药。”

阿七忽然注意到,碟里的药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微光。他想起白日里滴在药渣上的血珠,心里咯噔一下:“先生,您这药……”

“是用邪皇寂灭时残留的飞灰炼制的。”苍梧子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寻常药材,“以毒攻毒,方能治本。”他指着丹炉上的铜环,环上刻着八卦图案,“但此物至阴至邪,需用至阳之物调和,我试过硫磺、阳起石,都不行。”

阿七忽然想起林挽月胸前的玉佩,那玉佩昨夜净化幽冥火时,曾发出至纯之光。他刚要开口,却见苍梧子从怀里取出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几片晶莹的鳞片。

“这是东海鲛人的鳞片。”苍梧子用银簪挑起一片,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昨夜剑莲宗的弟子从邪皇巢穴里找到的,据说邪皇曾用鲛人血炼制邪丹。”他将鳞片扔进药碾,“鲛人体内有至纯阳气,或许能中和飞灰的邪性。”

药碾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阿七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哭声——是西厢房的方向,许是哪个被附身的高手又发作了。他握紧手里的竹制茶筒,里面是刚沏好的浓茶,准备给守夜的弟子送去。

“明早卯时,我们试试新配的药。”苍梧子将碾好的药粉收进瓷瓶,塞子塞紧时发出“啵”的轻响,“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阿七走出丹房时,撞见李云歌提着灯笼走来。灯笼的竹骨在风里轻轻晃动,照亮了他鞋上的泥点——想来是刚从东跨院巡查回来。

“苍梧子先生还在忙?”李云歌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旁人,“西厢房有三位掌门夜里又犯了癔症,我让弟子加了人手看守。”

阿七点头时,闻到他身上的草药味里混着点酒气——许是处理事务时,喝了点御寒的米酒。他忽然想起白日里苏婉清清点库房时,发现少了半坛陈年花雕,当时还以为是被老鼠打翻了。

五、江湖声浪

三日后的巳时,莲峰的练武场上聚满了各派人士。青石板地上搭起了临时的木台,台上铺着素色麻布,摆着三张案几,分别坐着李云歌、苏婉清与丐帮的鲁长老。

“诸位静一静。”李云歌站起身,他穿了件新做的藏青锦袍,腰间悬着那柄刻有“道心”二字的圣剑,剑鞘上的铜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邪皇已灭,但江湖元气大伤。经各派商议,暂由剑莲宗主持重建事宜,凡受损门派,可到账房领取修缮银钱与药材。”

台下顿时响起议论声。有人点头称赞,也有人面露疑色。崆峒派的刘掌门往前站了站,他手里拄着根铁拐杖,杖头磨损得厉害:“李掌门,我派有七位弟子被邪皇附身,虽每日服用清心丹,却日渐虚弱,不知苍梧子先生的解药何时能成?”

苏婉清翻开手里的账册,毛笔蘸了点松烟墨:“苍梧子先生与阿七正在研制解药,预计下月可出第一批试样。”她抬眼时,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面色憔悴的身影,“在此之前,所有被附身者均可留在莲峰疗养,药费由剑莲宗承担。”

人群里忽然响起抽气声。有人指着东墙方向,那里的布告栏上新贴了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被附身者的名单,足足有五十三人,几乎涵盖了所有名门大派。

“快看,连少林的玄慈大师都在上面!”

“难怪最近没见少林的人,原来是……”

议论声越来越大,鲁长老忽然重重敲了敲手里的铁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溅出来:“都吵什么!”他站起身,麻布短褂的袖子卷着,露出结实的胳膊,“邪皇诡诈,谁被附身都不是自愿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同心协力,重建江湖!”

李云歌接过话头,声音沉稳有力:“鲁长老说得是。即日起,剑莲宗将开设武学堂,由各派长老轮流授课,传授防御邪术的心法。”他指了指西侧的几间瓦房,“那里已收拾出来,明日便可开课。”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开始去账房登记领取物资,有人围着布告栏寻找亲友的名字。苏婉清看着这一切,悄悄将手里的账册往李云歌那边挪了挪,两人的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一起,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六、月照前路

夜深人静时,李云歌独自站在莲峰的望月台上。晚风拂过,吹动他腰间的圣剑剑穗,穗子上的玉佩叮当作响。远处的西厢房还亮着几盏灯,那是被附身者的居所,守夜的弟子正提着灯笼巡逻,灯笼的光晕在石板路上缓缓移动。

“在想什么?”苏婉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捧着件夹袄,是刚从库房取来的,“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李云歌接过夹袄披上,棉布的暖意顺着脖颈蔓延开来:“在想邪皇说的话。”他望着天边的残月,“他说世间邪念永存,就算他寂灭了,还会有新的邪祟出现。”

苏婉清靠在栏杆上,裙摆扫过石缝里的野草:“可正义也永存啊。”她指着远处丹房的灯光,苍梧子和阿七还在忙碌,“你看,苍梧子先生在研制解药,阿七在照顾病人,我们在重建江湖……这些都是正义。”

李云歌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他从怀里取出个小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支玉簪,簪头雕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等江湖安定了……”

话未说完,望月台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七举着灯笼气喘吁吁地跑来,灯笼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师兄,苏师姐,苍梧子先生说……说解药成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李云歌快步下楼时,圣剑在鞘中发出轻鸣,剑身上的“道心”二字在月光下愈发清晰。苏婉清紧随其后,手里的木盒被攥得很紧,簪子的棱角硌着掌心,却一点也不疼。

丹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奇异的香气,似药似花。苍梧子正用银勺将药汁舀进玉瓶,药汁在瓶里泛着淡淡金光。阿七站在一旁,脸上沾着药粉,眼里满是兴奋:“先生说,这药叫‘还魂散’,只需一滴,就能彻底清除体内邪念。”

李云歌望着玉瓶里的药汁,忽然想起邪皇寂灭时,被圣剑吸收的残余邪念。他握紧剑柄,轻声道:“或许,真正的解药,从来都不是药物。”

苏婉清看着他的侧脸,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动。她忽然明白,所谓道心,并非指圣剑上的刻字,而是存于每个人心中的信念——如这劫后余生的江湖,纵然满目疮痍,却总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夜风穿过丹房的窗棂,吹得烛火轻轻摇曳。远处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天,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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