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溪村还浸在淡淡的晨雾里,远处的山头只露出一点橘色的微光。
王永平轻手轻脚地起身,怕吵醒地铺上的帝君涛,动作放得极轻。
他摸黑穿上棉袄,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冷冽的山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涌进来,让他打了个轻颤。
隔壁张婶家的灯已经亮了,烟囱里飘出细细的白烟。
王永平走过去,敲了敲木门:“张婶,起得早啊,想跟你借几个鸡蛋,还有昨天你说的那块腊肉。”
张婶掀开布帘,手里还拿着和面的盆,笑着应:“王老师啊,是不是给城里来的孩子做早饭?鸡蛋我给你留着呢,腊肉在灶台上挂着,你自己拿。”
她顿了顿,又从碗柜里端出一小罐猪油,“再拿点猪油,给孩子下面香。”
王永平道谢接过,抱着东西往回走。厨房是土坯砌的,灶台擦得干干净净,铁锅挂在墙上,还带着昨晚的余温。
他往灶里添了几根干柴,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很快就把锅烧得发烫。
他舀了勺猪油放进锅里,猪油遇热融化,冒出淡淡的油香,又打了三个鸡蛋,金黄的蛋液在锅里迅速凝固,边缘煎得微微发脆,香得人直咽口水。
接着往锅里添了山泉水,水开后下了三把面条,面条在沸水里翻滚,很快就煮得软烂。
他又切了点腊肉丁撒进去,最后撒上一把葱花,绿油油的葱花浮在汤面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暖乎乎的香味。
“好香啊!”
帝君涛是被香味馋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翘,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地铺的干草软软的,身上盖着王永平的厚棉袄,一点都不冷。
他凑到厨房门口,看着王永平端着三碗面出来,面条上卧着金黄的煎蛋,还飘着腊肉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王老师,您这手艺也太好了吧!”
林晚星和慕白雪也被香味叫醒了,两人整理好衣服走出来,慕白雪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皮筋束在脑后,脸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像熟透的苹果。
“哇,是鸡蛋面!”
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桌旁,手指轻轻碰了碰碗沿,“还热乎着呢!”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王永平把筷子递给他们,自己则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面,眼里满是欣慰。
帝君涛拿起筷子,先咬了一口煎蛋,外脆里嫩,带着猪油的香味,又吸了一大口面条,面条软烂入味,腊肉丁咸香可口,吃得他连连点头:“好吃!比城里面馆的还好吃!”
林晚星吃得慢,她把自己碗里的腊肉丁挑给慕白雪,小声说:“你多吃点,昨天走山路累坏了。”
慕白雪笑着接过,又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分了一半给林晚星,抬头对王永平说:“王叔叔,您做的面也太好吃了吧!我妈妈都没做过这么香的鸡蛋面,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就好啦!”
她说着,嘴角沾了点汤汁,像只偷吃了糖的小猫,自己却没察觉。
林晚星忍不住笑了,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汤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王永平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样子,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心里暖乎乎的。他好久没在自己这小屋里,听到这么热闹的笑声了。
吃完面,天已经大亮,晨雾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土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永平带着三人往学校走,路两旁的野草上还挂着露珠,沾在裤脚,凉丝丝的。
“学校不大,是村里凑钱盖的,已经有十年了。”
王永平边走边说,语气里带着点自豪,“虽然破了点,但孩子们都喜欢来,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在门口等着开门。”
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学校,其实就是一间小小的土坯房,墙面上的白灰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铺着瓦片,有些瓦片碎了,用塑料布盖着。
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清溪村小学”,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被擦得干干净净。
推开门,里面摆着五张旧课桌椅,桌面坑坑洼洼,用红漆补了又补,椅子腿也有些摇晃,用绳子绑着固定。
前面有一块小黑板,黑板边缘已经发黑,上面还留着昨天写的数学题,用粉笔擦得淡淡的。
墙角放着一个旧书架,上面摆着几十本旧书,有的书页都掉了,用线缝着,书脊上写着孩子们的名字。
“王老师!”
刚进门,就听到一阵欢快的叫声,五个孩子从门外跑进来,最大的看起来有八岁,最小的才六岁,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却干干净净,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这是城里来的哥哥姐姐,来陪你们玩的。”王永平笑着介绍。
孩子们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最大的那个男孩,个子瘦瘦的,眼睛亮亮的,小声说:“哥哥姐姐好,我叫小柱子。”
慕白雪立刻蹲下身,和孩子们平视,声音柔得像春风:“你们好呀,我叫慕白雪,你们可以叫我白雪姐姐。”
她看着小柱子,笑着问,“你就是王叔叔说的,想要带插画的数学书的小朋友吗?”
小柱子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是!王老师说会给我买,真的买了吗?”
“买啦!”
帝君涛从布袋里拿出那本带小熊插画的数学书,递到小柱子手里,“你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小柱子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开,指尖轻轻摸着插画,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是!就是这个!谢谢哥哥!”
其他孩子也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布袋里的新书,眼里满是期待。
慕白雪帮王永平把新书一本本拿出来,分给每个孩子,还帮他们在扉页上写下名字。
她蹲在最小的那个小女孩身边,女孩叫丫丫,头发有点乱,慕白雪拿出自己的皮筋,帮她把头发扎成两个小小的辫子,还在发梢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丫丫真漂亮,这样就不会有头发挡住眼睛啦。”
丫丫摸着辫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声说:“谢谢白雪姐姐。”
林晚星则坐在旧课桌旁,拿出孩子们的旧作业本,帮他们批改错题。
她耐心地给每个孩子讲解,声音轻轻的,怕吓到他们。
小柱子做错了一道加法题,林晚星没有批评他,而是拿出小石子,帮他摆算式,直到他弄懂为止。
帝君涛则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游戏,他把小柱子举过头顶,吓得小柱子哇哇大叫,却又笑得特别开心。
其他孩子也围过来,拉着他的衣角,让他举高高。他力气大,一次能举两个孩子,院子里满是孩子们的笑声,像撒了一把甜甜的糖。
慕白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他们玩闹,偶尔会教孩子们唱儿歌。
她的声音干净又温柔,孩子们跟着她一起唱,虽然有的跑调,却唱得特别认真。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的头发泛着淡淡的金光,像个温柔的小太阳,连风吹过都变得轻柔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村民们送来饭菜,有炒土豆、炖腊肉,还有自己种的青菜,摆了满满一桌。
孩子们吃得香,帝君涛也跟着多吃了两碗饭,撑得他摸了摸肚子,惹得大家都笑了。
吃完午饭,就该离开了。王永平送他们到村口,手里拎着一袋炒花生,是张婶让他给孩子们带的:“路上吃,解解闷。”
帝君涛接过花生,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王永平手里:“王老师,这是给孩子们的,买点新书、新文具,再修修教室的屋顶,密码是六个一。”
王永平愣了一下,赶紧把银行卡递回去:“不行不行,你们帮我这么多,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您拿着!”
帝君涛按住他的手,把银行卡塞回他口袋里,“这不是我的钱,是我一个前辈给的,专门用来帮像你们这样的好人。”
他怕王永平再推辞,往后退了一步,挥了挥手,“我们走啦,您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有空我们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拉着林晚星和慕白雪,转身就往山下跑,跑得飞快,怕王永平追上来。
王永平站在村口,手里攥着银行卡,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眼眶渐渐红了,对着他们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往山下走的路上,林晚星忍不住问:“涛哥,那卡里面有多少钱啊?”
帝君涛挠了挠头,笑着说:“没多少,就五十万,是龙战组的李定国前辈给的。他说我们这些晚辈在外做事,难免需要用钱,就给了我一张卡,让我应急。”
他顿了顿,又说,“下次有空,我带你们认识认识李前辈,他人特别好,还会给我们带好吃的。”
慕白雪笑着说:“涛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认识这么厉害的前辈!”
帝君涛得意地扬了扬头:“那当然!以后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三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小太阳,温暖又明亮。
回到清城时,已经是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粉色。
帝君涛本来想送慕白雪回家,慕白雪却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啦,我还有点事,你们俩小情侣去玩玩吧,别管我。”
她眨了眨眼,故意调侃他们,“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就行!”
帝君涛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挠了挠头,没反驳。
林晚星也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掐了他一下,却没躲开他的手。
慕白雪看着他们俩害羞的样子,笑着挥了挥手:“我走啦,明天学校见!”
说完,她转身就往公交站走,脚步轻快,却在转身的瞬间,悄悄皱了皱眉,手不自觉地捂了捂胸口。
帝君涛和林晚星则沿着街边慢慢走,晚风带着点凉意,帝君涛把自己的卫衣脱下来,披在林晚星身上:“别冻着了。”
林晚星裹着他的卫衣,上面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里暖暖的。
两人走到之前买烤红薯的摊前,帝君涛买了一个烤红薯,递给她:“还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甜的,你先吃。”
林晚星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把红薯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帝君涛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第一次吃还要甜。
两人边吃边逛,走到广场时,刚好遇到有人在放烟花,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彼此的脸。
帝君涛看着林晚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装着星星,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软,轻轻回握住他。
“以后我们每个冬天,都来吃烤红薯,好不好?”林晚星轻声说。
“好!”
帝君涛用力点头,“还要一起看烟花,一起考去同一个城市,一起……”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温柔,“一起过很多很多个冬天。”
而另一边,慕白雪独自一人坐在公交车上,车厢里很空,只有零星几个乘客。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从粉色小挎包里拿出那个印着小提琴图案的药盒,轻轻摩挲着,指尖有些发凉。
公交车在清城中心医院门口停下,慕白雪下了车,看着医院亮着灯的大楼,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药盒,慢慢走了进去。晚风卷着落叶,在她身后打着旋儿,像在诉说着她没说出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