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午时,阳光最烈的时候,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吹不散空气中的燥热。
林晚星坐在靠窗的位置,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斜前方的墨戾。
墨戾正低头做数学题,手指握着笔,却不像平时那样稳定,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两下,划出两道歪斜的线。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原本苍白的脸色,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竟透出一丝近乎透明的疲惫。
林晚星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午时(12:00-13:00),墨戾显疲惫,动作迟滞,避开直射阳光,靠窗座位拉上半幅窗帘。”
她想起前几天的傍晚,晚自习刚开始时,天色刚暗下来,教室里开了灯,暖黄色的光落在墨戾身上。
那时的他,正被几个同学围着问历史题,语速依旧慢悠悠,却比午时精神了许多,手指划过课本的动作也更轻快。
甚至在讲到关键处时,还能抬起头,与同学对视一笑,虽然那笑容依旧没到眼底,却多了几分“活气”。
“傍晚(18:30-20:00),墨戾精神好转,互动增多,对室内灯光无排斥,更倾向待在光线较暗的角落。”
又一行字落在笔记本上,林晚星笔尖顿了顿,在“光线”“时间”两个词旁边画了圈,午时阳气最盛,他疲惫。
傍晚阴气渐生,他精神,这绝不是普通体寒能解释的。
课间时,墨戾又被同学围住,这次是问物理题。林晚星放下笔,假装整理课本,余光仔细观察他。
他接过同学的练习册,手指在题目上点了点,讲解的步骤清晰,甚至还会主动问:“这里听懂了吗?要不要再讲一遍?”
语气温和,眼神却始终保持着一丝距离,他看着同学的眼睛,却像在看一件需要“处理”的物品,没有丝毫真正的交流感。
有同学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笑着接过,却没有拧开,只是放在桌角,直到同学走开,才悄悄把水推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林晚星心里一动,想起之前观察到的“从不碰学校食物”,现在连学校的水也不碰?
她在笔记本上补充:“拒绝学校提供的饮用水,自带深褐色陶瓷杯,杯内液体不明,无气味。”
她还注意到,墨戾对所有人的“好”都带着一种精准的“度”。
帮同学讲题不会超过十分钟,借笔记会提前标注“重要知识点”,甚至弯腰捡东西时,都会计算好角度,避免与他人有肢体接触。
这种“完美”太刻意了,像一套设定好的程序,没有丝毫破绽,却也没有丝毫温度。
周三下午放学后,林晚星在教学楼门口等姜君陌。他背着书包,手里还攥着一个篮球。
看到林晚星,笑着挥了挥手:“晚星,你找我有事?是不是帝君涛那家伙又惹麻烦了?”
林晚星摇摇头,拉着他走到操场边的树荫下,语气认真:“君陌,我想请你帮个忙,关于墨戾的。”
“墨戾?”
姜君陌愣了愣,随即皱起眉,“你也觉得那家伙有点怪?帝君涛之前跟我们打球的时候总说他不对劲,我还以为是他多想了。”
“不是多想。”
林晚星拿出笔记本,翻到记录墨戾行踪的那一页,“我和帝君涛在学校的时候,墨戾总是很小心,可我们不在的时候,他可能会不一样。”
“我想请你帮我观察他,比如我们去食堂吃饭、晚自习放学不在学校时,他会去哪里,做什么。”
姜君陌虽然耿直,却不迟钝,立刻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我盯紧他?行!没问题!我跟帝君涛是铁哥们,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那墨戾确实有点阴嗖嗖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接下来的两天,姜君陌果然带来了不少关键信息。
周四中午,林晚星和帝君涛去校外买午饭,姜君陌留在教室。
下午他找到林晚星,压低声音说:“今天你们走后,墨戾没去食堂,也没吃自己带的东西,而是去了旧操场那边,蹲在靠近围墙的角落,不知道在看什么。”
“手里还拿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对着太阳的方向晃了晃,然后就把石头揣进兜里了。”
周五晚自习放学,林晚星和帝君涛提前走了,姜君陌故意磨蹭了一会儿。他告诉林晚星:“你们走后,墨戾等同学都走光了,才收拾东西。”
“他没直接出校门,而是绕到教学楼后面,那里有个废弃的杂物间,他对着杂物间的门看了一会儿,还用手摸了摸门上的锁,好像在感应什么,然后才离开。”
“对了,他走的时候,避开了校门口的保安,走的是侧门的小路,速度比平时快多了。”
林晚星把这些信息一一记在笔记本上,旁边附上姜君陌的名字和时间。
这些细节,像一块块拼图,填补了她和帝君涛不在时的空白。
墨戾在避开他们视线后,会去旧操场、废弃杂物间,还会携带不明黑色石头,这些都指向一个结论:他在学校里有秘密行动,而且在刻意隐藏。
周六的下午,林晚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书桌上摊满了东西:笔记本、从图书馆借来的《清城地方志》《清城一中校史》、一张手绘的校园地图,还有几张从网上找到的、关于清城地脉的旧资料。
她先把校园地图铺开,用红色马克笔在上面标记:墨戾常去的旧操场(画圈)、废弃杂物间(画三角)、课间发呆的走廊栏杆(画方块)。
再用蓝色马克笔标记同学反映的“阴冷点”,教学楼三楼的女厕所(据说总有人感觉背后发凉)
图书馆旧档案区(即使夏天也很凉)
食堂后门的小巷(很少有人去)
最后用黑色马克笔标记校园传说中的“闹鬼点”,旧教学楼的楼梯间(晚上有脚步声)
操场西侧的老槐树(有人看到过黑影)。
当所有点都标记好后,林晚星拿起尺子,试着把红色的点连起来,再把蓝色、黑色的点也连起来。
三条线竟惊人地重合,形成一条蜿蜒的曲线,从旧操场开始,经过废弃杂物间、图书馆旧档案区,一直延伸到食堂后门的小巷。
她翻出《清城地方志》,找到关于清城地下河道的记载:“清江支流故道,经城关镇,穿原乱葬岗,至城南洼地……”
她对照地图,那条重合的曲线,刚好与地下河道的走向一致!
林晚星又翻开笔记本,把墨戾的时间状态、行为细节、姜君陌提供的线索一一对应:午时阳气盛,他疲惫(阴物惧阳)
傍晚阴气生,他精神(阴物喜阴)
拒绝学校的食物和水(怕沾染阳气)
携带黑色石头(可能是用来辅助吸收阴气的)
去旧操场和废弃杂物间(地下河道上方,阴气聚集点)。
所有的线索像被一根线串了起来,在她脑海里形成一个清晰的轮廓。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结论:“墨戾非人类,疑似阴物,利用学校地下极阴水脉(清江支流故道)及乱葬岗阴气。”
“在校园内布置相关物品(黑色石头、杂物间异常),目的不明,需进一步观察其与地脉节点的互动。”
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给那些笔记和地图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林晚星合上笔记本,心里既有一丝紧张,又有一丝确定。
她离墨戾的秘密越来越近了,只是这个秘密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危险的真相。
她拿出手机,给帝君涛发了一条消息:“早上学校见,有重要的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