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一凉,血已经顺着裤管往下淌。
谢无妄没去挡,任那藤刺扎在皮肉里,像根生锈的钉子。他顺势倒下,肩膀撞进泥里,震得掌心旧伤又裂了口。血渗出来,混着泥浆,滴进地缝。
那藤蔓抖了抖,尖端缩了回去,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紧接着,整片林子低鸣了一声,像是某种警报被触发。远处传来窸窣声,粗如殿柱的藤条从地下拱起,盘成环形,围出一条通道。几个黑影从藤隙间滑出,通体泛着青灰,像披着树皮的人形,眼窝里两点幽绿,盯着地上的谢无妄。
它们没动手,反而用藤条把他往通道里推。
“排斥反应?”谢无妄在心里冷笑,“行,那就当我是坏数据,给我踢出去。”
他闭眼装死,任由那些藤妖推搡着前行。脚底泥地越来越硬,空气里的甜腥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柴火和腌菜的酸气。头顶的藤网裂开一道口子,透进昏黄的光——不是日光,是煤油灯那种昏头昏脑的亮。
他被扔在村口石阶上,像一袋发霉的米。
几个穿粗布衣的汉子围上来,手里拎着铁叉和竹竿,其中一个低头看了看他手腕上那枚铜牌,又摸了摸自己腰间玉佩,嘀咕了句:“藤纹对得上……真是秦家那支的?”
谢无妄喘着气,眼皮掀开一条缝:“表……表哥在吗?我是他远房表弟,谢……谢念。”
没人应声。但有人跑去报信了。
他趁机把铜牌往袖子里塞了塞。这玩意儿是系统007临时生成的,表面刻着一圈扭曲的藤纹,和秦放那块家传玉佩能产生微弱共鸣——刚好够骗过这群守村人。
十分钟后,秦放来了。
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肩上搭条毛巾,手里还捏着半截黄瓜。他蹲下来,盯着谢无妄的脸看了三秒,又瞥了眼铜牌,皱眉:“你这脸型,倒是有点像我二叔年轻那会儿。”
“南境老观里长大的。”谢无妄坐起身,捂着脚踝,“道士说我是被藤林吐出来的,身上就这块牌子。”
秦放眼神动了动:“被吐出来的?”
“嗯。”谢无妄咳嗽两声,“说是‘不合规的样本’。”
秦放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把他拉起来:“走吧,先去我那凑合一晚。明天守山队要巡查,你这伤得包一下。”
谢无妄没推辞,一瘸一拐跟着走。路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他故意放慢脚步,指尖在树皮上划了一下。
墨玉佩在胸口轻轻震了半拍。
【检测到微弱血脉共鸣,匹配度:67%】
【身份伪装通过初验】
他没说话,只把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掌心那道未愈的血痕。
秦放家是栋两层小楼,外墙刷着灰泥,窗框漆皮剥落。屋里陈设简单,茶几上摆着个搪瓷杯,杯底沉着几片茶叶,旁边还有本翻烂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坐。”秦放递来一条干净毛巾,“你这伤得去医院。”
“别。”谢无妄摇头,“去了就得登记,我这身份……经不起查。”
秦放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也是,能从藤林活着出来的人,哪个是规规矩矩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拆穿。
谢无妄活动了下手腕,状似无意问:“那地方……真这么邪乎?听说有人在里面复活过妖藤?”
秦放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谁告诉你的?”
“小时候听老道士提过一嘴。”谢无妄耸肩,“说苍城山底下埋着个‘活的容器’,能让人死而复生,但代价是变成藤的一部分。”
秦放把水杯放下,声音压低:“白英的事,你知道?”
“听说过。”谢无妄眯眼,“她不是在选美大赛上复活的吗?怎么,真和那地方有关?”
秦放没直接回答,反而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又从抽屉里摸出个U盘插进老旧电脑。屏幕亮起,跳出一段模糊视频:一片废墟中,几根藤蔓缠着一具焦黑的躯体,缓缓抽离,最后化作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睁开眼。
“这就是白英。”秦放说,“复活地点,就在苍城山遗迹深处。仪式持续了七天,全程被官方封网。视频是我从某个地下论坛扒的,来源不明。”
谢无妄盯着屏幕,右眼微微发烫。
混沌之瞳想开,他压住了。
“那地方现在还能进?”
“进不了。”秦放摇头,“遗迹外圈有三道封锁线,守卫全是特调队的,装备比军队还硬。而且……”
他顿了顿。
“他们手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书。”秦放苦笑,“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据说是从遗迹里带出来的。守卫人手一本,站岗时就背题。谁要靠近,立刻全员启动‘学霸护盾’,电磁脉冲能把无人机炸成灰。”
谢无妄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所以现在进山等于闯高考考场?”
“差不多。”秦放点头,“听说还有人试图伪装成补习老师混进去,结果刚报完姓名就被电晕了。”
谢无妄摩挲着掌心的伤疤,没再说话。
系统007在胸口轻轻震了一下。
【检测到异常道具共鸣: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特制版)】
【推测:与熵增之神知识封锁协议有关】
【建议:伪装成教育局督查】
他没理系统,反而抬头问:“你去过那附近?”
“远远看过。”秦放说,“去年冬天,我跟着守山队外围巡逻,亲眼看见一个守卫站在石门上,手里举着台灯,照着书念‘已知函数f(x)=……’,念完一段,石门就亮一下。”
“他在答题?”
“嗯。”秦放点头,“答对了,门才开一道缝,放补给进去。答错了,警报就响。”
谢无妄靠进沙发,闭眼。
这哪是遗迹?这是个被知识武装到牙齿的考场。
而且考的还是高考。
他忽然想起什么,睁眼问:“那书……有编号吗?”
秦放一愣:“你连这都知道?有。每本封底都有烫金编号,像是序列码。我看到的那本是‘No.007’。”
谢无妄眼角一跳。
007?
系统在他胸口猛地颤了一下,像是被点名的学生。
他抬手按住玉佩,低声笑:“巧了。”
秦放没听清:“什么巧了?”
“没什么。”谢无妄站起身,走向门口,“今天太晚了,我不打扰你休息。”
“你住哪?”
“村招待所。”谢无妄回头一笑,“表哥,改天请你吃饭,好好聊聊小时候的事。”
秦放点点头,没多问。
门关上后,谢无妄站在夜色里,抬头看了眼老槐树。
风过,叶子沙沙响。
他抬手,把铜牌从袖中取出,放在掌心。
血痕还在,微微发痒。
墨玉佩无声震动。
【检测到新剧情锚点:苍城山遗迹·白英复活仪式】
【阻碍等级:高】
【建议行动:潜入评估】
他没看提示,只把铜牌翻了个面。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原本是空白的,现在却浮出几个字:
“下次见面,记得带准考证。”
谢无妄盯着那行字,眼神渐冷。
他忽然抬手,用匕首尖在铜牌上划了一道。
金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划痕深处,隐隐透出另一行被覆盖的字迹:
“表哥,我才是你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