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站在长春宫檐下,右眼还残留着裂纹的余温。玉佩在袖中轻震,像一块不肯安分的冰,持续传递着某种频率错乱的信号。他没动,只是将左手搭在廊柱边缘,指尖顺着木纹缓缓划过——那不是抚摸,是试探,仿佛这根柱子也成了某种数据流的接口。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响了一下。
几乎同时,袁春望的直播间又爆了。
“家人们!老铁们!宫廷品质,童叟无欺!”她声音洪亮,坐在案前,面前摆满绣品、香囊、荷包,还有那对绣着“拼多多”字样的鸳鸯枕,“今天下单,买一送一!买绣鞋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买香囊送本宫亲笔签名的《甄嬛传·黑化篇》读书笔记!”
她越说越顺,台下宫女太监围了一圈,举着自制应援牌,上面写着“皇后带货,永不翻车”“袁氏出品,必属精品”。
谢无妄眯了眯眼。
不对劲。
从她第三次喊出“家人们”开始,青楼方向的屋顶就传来一声闷响。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是机械启动的嗡鸣——王熙凤的立体机动装置,又自己动了。
一次是巧合,三次就是信号。
他抬手,指尖在右眼边缘轻轻一擦。墨玉瞳孔尚未完全恢复,裂纹如蛛网封印着力量。今日第三次使用权限还没冷却,现在强行激活,系统反噬会直接让他当场跳起《野狼disco》。
不能用。
他转身,对身后的吉祥道:“记下来,从申时二刻起,每件上架商品编号、买家身份、成交时间,还有——”他顿了顿,“她每说一次‘家人们’,记一次,标红。”
吉祥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封皮写着《宫廷电商日报·试运行版》。她翻开第一页,已经开始记录:
【商品003:鸳鸯枕(拼多多联名款),买家:李嬷嬷之侄女,成交时间:申时二刻七分,备注:付款方式为三斤腊肉+两匹粗布】
【“家人们”出现次数:4,第4次发声后,青楼屋顶机关启动,持续3秒】
谢无妄扫了一眼,没说话。
他知道问题不在货,而在“场”。
袁春望的直播看着热闹,可那些弹幕太整齐了。“666”刷得像程序控制,“下单了”三个字每隔十秒准时出现一次,连语气助词都一模一样。这不是宫人自发,是有人在后台批量注入流量。
他抬眼望向青楼方向。
那栋楼原本是冷宫改建,后来被梅长苏盘下,改成了“江南第一楼”。诸葛亮在里面跳过《极乐净土》,司藤开过“妖藤选美大赛”,连邓布利多都来点过外卖。现在,它成了一处跨位面信号中转站。
玉佩又震。
【提示:检测到Yx-47锚点波动,频率与当前直播信号共振,共振点:拼多多鸳鸯枕】
谢无妄冷笑。
果然。
那对枕头不是普通赠品,是数据节点。袁春望每介绍一次,就有信息被抽走,传向未知终端。而青楼那边,有人在接收。
他没动身。
去青楼?太明显。对方既然能植入信号,必然已经布好眼线。他现在过去,等于主动撞进监控画面。
他要反监控。
“吉祥。”他低声说,“今晚子时,你去绣坊,把《清明上河图》拓片第三格的线拆了半寸。”
吉祥一愣:“拆线?那不是您前日亲手补的?”
“就是要让人看出来被改过。”他淡淡道,“然后你把它‘不小心’落在方姑姑常去的针线篓里。”
吉祥明白了:“她会拿去研究,发现符号异常,以为是新密语,上报嘉嫔……链条就通了。”
“对。”谢无妄嘴角微扬,“我们不找信号源,我们造一个假信号,引它出来。”
他抬头,看向长春宫大殿。
袁春望正拿起一根银针,笑盈盈地说:“接下来,抽奖环节!本宫要现场演示‘容嬷嬷扎针法’,被扎中的幸运观众,送限量版‘扎小人’体验套装一套!”
谢无妄眼神一冷。
来了。
他立刻传音给吉祥:“拦住那根针,就说消毒不全,有疫病风险。”
吉祥会意,快步上前,低声道:“娘娘,那针昨夜泡过猪油,怕是沾了荤腥,不洁。”
袁春望一愣:“泡过猪油?谁干的?”
“厨房新来的小宫女,说是要防锈……”
“荒唐!”袁春望拍案,“那还不快去重煮一遍!耽误了抽奖,扣她月例!”
银针被拿走。
谢无妄松了半口气。
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抽奖。系统007刚才弹出过一次紧急提示,虽然被“检测到宿主太帅,自动延长假期”覆盖了,但他还是看到了底层代码闪过的一行小字:
【警告:检测到“扎小人”仪式残余,触发概率10%,关联诅咒:反噬施术者】
真让她扎了,直播间里某个观众要是真信了这套,回家扎个小人诅咒仇家,结果反噬回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袁春望。
他不能让剧情失控。
哪怕只是支线。
他闭上右眼,深吸一口气,低声念出那句系统强制要求的台词:“这因果的齿轮,就由我来碾碎!”
墨玉瞳孔瞬间激活,裂纹蔓延,混沌之瞳最后一次日用权限开启。
目标锁定:【直播抽奖·扎针环节支线剧情】
吞噬解析,启动。
无形波纹扩散,袁春望正要改口说“那我们改抽签”,话到嘴边,突然一转:“也罢,扎针太凶险,不如——我们来抽书法!幸运观众可得本宫亲笔重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一页,题字‘金榜题名’!”
全场愣住。
几秒后,掌声雷动。
“皇后娘娘太有文化了!”
“这才是真正的宫廷带货!”
谢无妄收回手,右眼裂纹缓缓收拢。今日第三次使用结束,瞳孔回归常态,但玉佩的震动却没停。
反而更急了。
他摊开掌心,双生玉佩浮出衣袖,白玉那一面,竟浮现出极淡的金色纹路,像被什么力量勉强压住,又不甘沉寂。
他盯着那纹路,眼神渐冷。
神明注视……被延迟了?
熵增之神的监控本该在混沌之瞳第三次激活时立刻响应,可现在,已经过去十七息,纹路才浮现,而且极其微弱。
说明对方的注视出现了缝隙。
要么是监控系统被干扰,要么是……有别的东西在挡。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玉佩:“之前青楼方向的信号,有没有携带《最炫民族风》片段?”
玉佩沉默三秒,回应:【检测到0.3秒音频残片,来源不明,已自动屏蔽】
谢无妄笑了。
果然是它。
《最炫民族风》是纯元皇后AI的病毒触发器,也是熵增之神的封印松动开关。只要播放,高阶监控就会短暂紊乱。
有人在用病毒对抗神明。
而这个人,就在青楼。
他将玉佩收回袖中,对吉祥说:“从明天起,袁春望的直播,你每日记三件事:销量、观众情绪波动、异常弹幕。尤其是带‘核平’‘女帝’‘moSS’这些词的,单独归档。”
吉祥认真记下:“主子是怀疑……有人借直播渗透?”
“不是怀疑。”他望向青楼方向,“是已经渗进来了。只不过,他们以为自己在操控棋局,其实——”他顿了顿,“棋盘早就换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袁春望的声音再次传来:
“感谢这位Id叫‘温若寒不跳舞’的家人打赏十个火箭!您问能不能定制‘核聚变火把’?哎呀,这个暂时没有现货,但我们可以联系岐山温氏实验室,正在研发中,预计下月上线!”
谢无妄脚步一顿。
温若寒?
那个在不夜天城搞核反应堆的疯子?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玉佩猛地一震,白玉面的金色纹路瞬间加深,几乎要裂开。
下一秒,系统弹窗浮现:
【检测到宿主太帅,自动延长假期】
但这次,弹窗延迟了整整五秒。
谢无妄盯着那行字,缓缓抬手,按在右眼。
墨玉未现,裂纹未生。
可他知道,下一次吞噬,不会太远。
吉祥站在他身后,小声问:“主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没回头,只淡淡道:
“等她再喊一次‘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