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竹林,带来沁骨的凉意,却吹不散听竹轩院内凝重的气氛。苏清婉静静地听着,月光在她清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最真实的情绪。
慕容文远没有提及“穿越”这个惊世骇俗的核心,他只将故事修饰为: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苏家祖传的一对名为“双凤玦”的玉器,此物据传与海外一处名为“归墟”的秘境有关,蕴藏着一些难以解释的力量,可能正是前朝遗宝传说中的物件。他也坦承了慧明师太的警示,以及近期收到的神秘警告信和北方来的窥探者。
“……此物玄妙,福祸难料。我本不欲声张,以免为家族招来灾祸。但如今看来,风雨已至,避无可避。”文远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等待着清婉的反应,是惊骇?是质疑?还是……恐惧?
苏清婉沉默了许久久。她缓缓踱步到一丛翠竹旁,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竹节。家族的重担、商海的险恶早已将她锤炼得心如磐石,但“海外秘境”、“玄妙力量”这些远超常人认知的概念,依旧冲击着她固有的世界观。
然而,她并非寻常闺阁女子。她是苏清婉,是能在父亲骤逝后稳住家业、在赵元丰打压下周旋抗争的苏家掌舵人。震惊过后,理性迅速占据了上风。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文远,语气异常冷静:“所以,你此前种种异于常人的见识、应对危机的手段,甚至能与易卜拉欣迅速建立关系,都可能与此物有关?”
文远心中微震,佩服于她思维的敏捷与直接。他点了点头,谨慎答道:“或许有些关联,但更多是文远自身所学所思。”他不能将现代知识归功于玉玦,但承认其可能带来的某些“气运”或“启发”是 safer 的选择。
清婉再次陷入沉思。她在权衡利弊。双凤玦的存在,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可能引来皇权觊觎、神秘势力争夺,将苏家置于风口浪尖。但另一方面,文远凭借此物(或与此物相关的机缘)展现出的能力,也确实一次次将苏家带出困境,甚至开创了新局面。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此事,还有谁知?”清婉问,声音压得更低。
“除慧明师太外,仅有大姐你。”文远坦然道,“明月和玲珑皆不知情。”他刻意隐瞒了那警告信可能暗示对方知晓他“局中人”身份的信息,这太过惊悚,且无法证实。
清婉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似乎满意。知道的人越少,风险越小。“那对玉玦,现在何处?”
“在我手中,妥善保管。”文远答道,并未透露具体位置。这是他的底线,即便对清婉,也需保留一丝必要的戒备。
清婉没有追问,显示出了她的分寸感。她走回文远面前,神色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果决:“文远,此事关系重大,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但既已如此,退缩已无可能。苏家与你,如今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会动用苏家一切力量,暗中调查北方来的那伙人,以及宫中传闻的源头。对外,同盟之事需加速推进,唯有苏家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在这等风浪中存续。对内,府中防卫需再加强,尤其是你和玉玦的安全。”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日起,关于双凤玦的一切,你知我知,绝不可再对第三人言,包括明月和玲珑。并非不信任,而是知道越多,对她们越危险。你需要做的,是尽快彻底掌控同盟,将其变为苏家最坚固的屏障。必要时……或许可以借助同盟的力量,来应对那些‘寻宝人’。”
文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清婉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冷静和睿智。她没有恐惧或排斥,而是迅速将其纳入家族战略的考量,并做出了最理性的部署。有了她的全力支持,苏家这艘大船才算真正有了对抗惊涛骇浪的底气。
“我明白。”文远郑重承诺,“我会小心行事。”
“好。”清婉颔首,“明日我会安排几个绝对可靠的老护卫到你院里。另外,同盟与泉州新航线的首次联合船队,下月初便可启航,此事需你亲自盯紧,不容有失。这是同盟的立足之战,也是向外界展示苏家实力的机会。”
她又交代了几件紧要事务,便转身离去,背影在月色下显得坚定而孤独。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苏家面临的挑战,已超越了普通的商战,踏入了一个更神秘、更危险的领域。
文远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交底之后,他与苏清婉之间建立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共同秘密和利益的同盟关系。然而,压力并未减轻,反而更加具体。北方来的阴影,宫中的传闻,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摸了摸怀中那对温润的双凤玦,感受着它们似乎与星辰遥相呼应的微弱脉动。
归墟……局中人……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一百零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