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冥火,像是个贪婪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吞噬着《残命书》的最后一角。
那一行用命运法则烙印的金色古字——“当第九子焚书之时,九幽归位,天书将裂”——在火光中扭曲、蒸发,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就在它燃尽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紧接着,“轰隆——!”
一声源自苍穹之巅、却又仿佛在每个人神魂深处炸响的巨响,震得天机阁废墟上每一粒尘埃都疯狂跳动。
悬浮于九天之上的那扇紫色星环巨门,那道刚刚被林昭吼出来的裂缝,此刻像是被一把无形的神斧狠狠劈中!
“咔嚓——嚓——!”
裂缝骤然扩大,一道刺目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如天神之刃,猛地从门缝中劈斩而出,将厚重的劫云一分为二,在漆黑的天幕上留下了一道永恒的伤疤!
那金光,不是温暖,不是神圣,而是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秩序”之光,带着审判万物的冷漠。
“吱——!”
林昭怀中的小雷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它那只独一无二的破界之眼蓝光爆闪,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门后那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尽的虚无,时间的流速在这里似乎毫无意义。
虚无的中央,一本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书正静静悬浮。
它比山岳更雄伟,比星辰更璀璨,书页由不知名的神金铸就,每一次无风自动的翻动,都掀起足以湮灭一方世界的时空乱流。
而此刻,这本神圣的巨书,竟也和《残命书》一样,正被一种看不见的火焰包裹,熊熊燃烧!
一页崭新的书页恰好翻开,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足以让任何真仙都道心崩溃的大字——
【万道终章·唯我独尊】!
“那是……《天命之书》的真体!”林昭的识海中,玄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激动,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它果然被封印在‘命枢虚界’!传说是真的!只有九幽第九子,以自身精血为引,焚毁作为‘钥匙’的残卷,才能撕开这该死的命门!”
林昭立于幽火之中,衣袍被逸散的法则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双瞳,一边是深邃的幽蓝,一边是燃烧的赤金,完美地倒映着天穹上那道裂开的星环巨门。
他感受着那从门缝中泄露出的、足以压塌万古的威压,嘴角却勾起一抹狂傲至极的冷笑。
“既然门已经开了一线……”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玄冥的意识里,也仿佛是对着那天道宣告。
“那我,便亲手将它彻底推开!”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就在巨门开启的瞬间,天道仿佛被彻底激怒的猛兽,发动了最致命的反噬!
林昭的识海中,那道自他修行之初便存在的、象征着天道桎梏的金色锁链,毫无征兆地“嗡”的一声暴动起来!
它不再是虚无的形态,而是瞬间凝实,化作九道刻满了天道符文的金色光环,如九重紧箍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朝着林昭那已经化为道尊形态的神魂缠绕而去!
“天序之环!该死!”玄冥的怒吼带着一丝惊惶,“它要提前完成‘归位仪式’!一旦被这九重环锁住神魂,你就会被彻底拖入它为你设定的命轨囚笼,成为真正的天道傀儡!”
每一道光环,都灌注着纯粹的天道意志,冰冷、无情,就是要将林昭这个“变量”强行扭转为“定量”!
“想让我按你的剧本走?做梦!”
林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滴蕴含着他道尊本源的精血喷出,却并未消散,而是在他眉心前瞬间化作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图腾——命运回响!
“以我之血,逆转光阴!”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血色图腾光芒大盛,一股玄之又玄的时间之力逆流而上,竟硬生生笼罩住了那第一道即将扣紧的“天序之环”。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已经成型的金色锁环,在光阴之力的冲刷下,竟像是被按下了倒带键,从凝实状态飞速回溯,最终“嘭”地一声,溃散成最原始的法则碎片!
“呵,”林昭抹去嘴角的血迹,神情冷冽,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你锁的是我的命格,我破的却是你的时间。这一局,不好意思,我走的是回头路!”
天道,似乎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骚操作,整个识海内的法则风暴都为之一滞。
也就在此时,万里之外,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命渊下。
“噗——”
夜寒霜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七窍之中,都有殷红的血丝缓缓流下。
她身上那些由天道法则凝聚的命律锁链,正发疯似的寸寸断裂,每一次断裂,都让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仿佛灵魂都被撕开了一角。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深渊的尸骸堆中爬了出来。
她的眉心,那枚代表着天命执法者的血色纹路,此刻像一条活过来的毒蛇,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生机。
可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抬头,遥遥望向天机阁的方向,那道撕裂天幕的金光,同样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笑了,笑得凄美而决绝。
她颤抖着抬起手,将自己体内最后一缕、也是最本源的一道护道符残印,从眉心硬生生剥离出来,打入了风中。
那道微弱的符光,穿梭虚空,瞬间融入了正在对抗天道反噬的林昭体内。
“嗡!”
正准备套上林昭神魂的第二重“天序之环”,竟被这股外来的力量猛地一撞,光芒瞬间黯淡了三分,速度也为之锐减!
“这是……!?”玄冥惊了,“是那个女人的气息!她……她竟然以自己残存的执念为燃料,逆向点燃了被天道抹除的记忆薪火!”
这股力量,是夜寒霜以彻底陨灭为代价,送给林昭的最后一份礼物!
林昭身体猛地一震,他回过头,望向断命渊的方向,眼中血丝密布,嘶声喊道:“寒霜……是你?!你还记得我?”
风中,只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解脱的低语。
“快……别回头……”
林昭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但他没有时间悲伤。
他猛地转回头,将所有的悲愤与决意,都化作了冲天的战意!
他双脚一蹬,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不再等待,不再防守,而是主动朝着天穹那扇巨门冲去!
就在他踏空而起的一瞬间,他手指上的九幽冥戒,那第九道神秘的纹路与九枚符文锁链,同时爆发出璀璨的幽光!
“嗡——嗡——嗡——”
冥戒的震动,竟与天上那九颗环绕巨门的紫色星辰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共鸣!
下一秒,自林昭脚下,一道道由幽冥之气与星辰之力交织而成的阶梯,凭空在虚空中凝聚、延伸,直指那道金色的门缝!
不多不少,正好九道!
冥途阶梯!
林昭毫不犹豫,一步踏上。
第一步落下,他体内的九幽血脉瞬间沸腾,力量暴涨一分!
小雷长啸一声,化作一道雷光闪电,环绕在林昭身侧,它那只破界之眼死死锁定着门缝后的命枢虚界,不断为林昭预警着那些肉眼不可见的杀机。
“左前方三尺,因果绞杀线!”
林昭身形一晃,轻松避开。
第二步,第三步……
每踏上一阶,他的气息便强横一分,与那九幽星辰的联系便紧密一分。
当他踏上第九阶,稳稳立于巨门之前时,他背后的虚空猛然扭曲,那尊顶天立地的冥祖虚影,再次显现!
这一次,虚影更加凝实,手中握着那团焚烧了《残命书》的幽蓝火焰,一双看不清面容的眼眸,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与林昭的身影缓缓重合。
一道古老、沧桑、却又带着无尽期盼的低语,直接响彻在林昭的灵魂最深处。
“第九子,归来。”
林昭深吸一口气,周身沸腾的气血与神魂之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抬起了手,指尖裹挟着那足以焚尽法则的幽蓝火焰,毫无半分迟疑,径直按向了那道劈开苍穹的金色门缝。
当林昭那缠绕着幽蓝冥火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道金色门缝的刹那——
整个世界,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
风停了,雷歇了,法则的咆哮、空间的悲鸣,通通归于死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时间的喉咙。
唯一的“动静”,来自门后。
那本巨大无比的《天命之书》,突然“哗啦”一下,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一声,不用经过耳朵,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昭的神魂之上!
紧接着,一股根本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声浪,从那门缝中汹涌而出。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亿万万生灵在无尽岁月中积累的哀嚎、怒吼、诅咒与不甘,汇聚成的怨念洪流!
“第九子……你终于……来了……”
“可你……真的敢吗……”
“你真敢……焚尽……这写下你我他一切宿命的……天书吗?!”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蛊惑,也带着刺骨的嘲弄。
话音未落,一只覆盖着暗金色鳞片、宛如龙爪般的手,竟缓缓地、一寸寸地从那仅有的门缝中挤了出来!
那只手,古老、苍劲,每一个关节都仿佛蕴藏着崩碎星辰的力量。
但最让林昭瞳孔猛缩的,是它的掌心!
在那片暗金色的鳞甲上,竟有一道和他掌心那道儿时留下的旧疤,一模一样的纹路!
无论是走向、分叉还是深浅,都分毫不差,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别碰它!!”玄冥的声音在林昭识海里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简直是破了音,“那是你的‘本源命格’!是天道把你与生俱来的命运,具象化成了实体!它在等你!等你亲手握住它,然后……亲手撕裂你自己!!”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道尊都心神崩溃的诡异一幕,林昭脸上,却缓缓咧开一个狂傲到极点的笑容。
他非但没退,反而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快意。
“如果天书写的就是我的命,那我今天……就当一回这执笔之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探出手,五指张开,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朝着那只鳞片大手扣了上去!
“轰——!!!”
两只手掌,在虚空中悍然相握!
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感,从掌心传遍林昭全身,仿佛失散多年的另一半灵魂终于归位。
那扇亘古不动的星环巨门,竟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拽开了半尺!
一道比先前浓烈百倍的金色神光,如同一根审判之矛,瞬间从门缝中爆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林昭的眉心!
刹那间,林昭那一只幽蓝、一只赤金的双瞳,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随即“嘭”的一声,炸成了漫天光点!
他的识海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幅他从未见过的、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画面,霸道地铺展开来——
九座通天彻地的巨塔,如九根擎天之柱,环绕着一座悬浮于虚无之中的天宫。
而在那九座巨塔的最深处,赫然并列着九具庞大的枯骨,每一具都散发着足以压塌万古的恐怖气息。
其中一具枯骨的指骨上,正静静地套着那枚他再熟悉不过的……青铜冥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