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空石自爆产生的空间乱流,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利刃,疯狂撕扯着沈墨的肉身与神魂。即便有玄阴护体神罡和欺天蛊的双重保护,在那超越寻常空间穿梭的狂暴能量冲击下,他依旧感觉自己像是一叶被投入熔炉的扁舟,随时可能瓦解。
意识在极度的痛苦与混沌中沉浮,唯有紧守识海深处那一缕幽冥帝君的意志和不屈的本心,才没有被彻底吞噬。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骼仿佛散架的剧痛,沈墨重重砸落在实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昏死过去。
他躺在那里,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般剧痛,内腑移位,多处骨骼出现裂痕,最严重的是神魂,即便有欺天蛊稳固,也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修为更是跌落谷底,十不存一。
他强撑着没有昏迷,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着四周。
天空是永恒的暗紫色,没有日月,只有几颗散发着幽冷光芒的星辰点缀其上,投下黯淡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幽冥之气,精纯而冰冷,对于修炼玄阴功法的他而言,本应是绝佳的补品,但此刻吸入肺中,却带着一股蛮荒、死寂的意蕴,与地球灵气的温和截然不同。重力也明显更大,让本就重伤的他感觉身体沉重无比。
他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片荒原的边缘。脚下是暗红色的、坚硬冰冷的土地,生长着一些扭曲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黑色怪草。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色山峦轮廓。空气中,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兽吼,以及某种无法言喻的、潜藏在四周的恶意。
这里,就是幽寰古星。
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沈墨尝试运转玄阴炼神术,却发现功法运行晦涩不堪,吸纳幽冥之气的效率极低,大部分能量都被用于修补近乎崩溃的肉身和神魂。按照这个速度,想要恢复全盛状态,至少需要数月苦功,这还是在没有任何打扰的理想情况下。
而此地,显然并非善地。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带着警惕的脚步声从侧后方传来。沈墨心神一凛,立刻全力催动欺天蛊,将自身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艰难地调整视线望去。
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少年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身形精瘦,穿着一身缝补过的粗布短打,背后背着一捆干柴和一张简陋的猎弓,腰间别着一把骨质的匕首。他的眼神清澈,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一丝野性,修为大约在古武黄级中期左右,在此界恐怕只是最底层的存在。
少年在距离沈墨十几米外停下,皱着眉头,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从天而降(在他看来)、浑身血迹、衣衫破烂的“怪人”。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低声喝问,语言晦涩古怪,但奇异地,沈墨凭借幽冥帝君记忆碎片中对诸多语言的涉猎,勉强能听懂大意。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是‘黑山部’的探子吗?”
沈墨心中念头飞转。他现在状态极差,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疗伤,这个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少年,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他不能暴露真实来历,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他张了张嘴,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模仿着少年的口音,断断续续地道:“我……不是探子……遭了……空间乱流……传承地……毁了……”
他刻意说得模糊,点出“空间乱流”和“传承地”,暗示自己是某个隐秘传承的幸存者,因意外流落至此。这个借口在此界光怪陆离的环境下,并不算太突兀。
少年闻言,眼中的警惕稍减,但并未完全放松。他走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沈墨的伤势,尤其是那几乎可见骨头的伤口和苍白如纸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
“伤得这么重……你还能动吗?”少年问道。
沈墨艰难地摇了摇头。
少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暗紫色的天幕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变得更加深沉。“天黑后,荒原上的‘蚀骨狼’和‘幽魂藤’就该出来了,你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算你运气好,碰到我阿木。我带你回我们石村,但你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的造化。还有,别给村子惹麻烦!”
名叫阿木的少年说完,便蹲下身,费力地将沈墨架起。沈墨身材比他高大不少,阿木架着他走得颇为吃力,额角很快渗出汗水,但他一声不吭,咬着牙,一步步朝着荒原外的某个方向挪去。
沈墨没有拒绝,此刻他也无力拒绝。他默默记下沿途的地形,同时分出一丝微弱的神识,感知着周围。他发现,阿木选择的路线颇为巧妙,避开了几处散发着隐晦危险气息的区域。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依托着险峻山壁建立的简陋村落。村落由粗糙的黑色石块垒成,外围用削尖的木桩围了一圈简陋的栅栏,隐约能看到一些穿着与阿木类似的人在村内活动,气息大多不强。
“到了,这就是我们石村。”阿木喘着粗气,架着沈墨走向村口。
村口有两个手持长矛的守卫,看到阿木带着一个重伤的陌生人回来,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
“阿木,这是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守卫沉声问道。
“疤叔,他在荒原上快死了,我……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他说是遭了空间乱流,传承地毁了……”阿木连忙解释。
“空间乱流?”疤叔和其他守卫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仔细打量着沈墨。沈墨适时地表现出虚弱和茫然,同时将欺天蛊的效果维持在最低限度,只流露出约莫黄级后期、且重伤濒死的气息。
探查了片刻,疤叔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主要是沈墨的伤势做不得假,那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实在不像是什么威胁。他挥了挥手:“先带进去吧,让巫祭大人看看。不过小子,提醒你,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他晃了晃手中的长矛,威胁意味十足。
沈墨虚弱地点了点头。
阿木松了口气,连忙架着沈墨走进村子。村子不大,房屋低矮,村民们看到阿木带着一个陌生人,都投来好奇、警惕,甚至有些排斥的目光。
最终,阿木将沈墨带到了村落中央,一座看起来稍大、门口悬挂着各种风干草药和兽骨的石屋前。
“巫祭大人,阿木求见。”阿木在门外恭敬地喊道。
过了一会儿,石屋的门被推开,一位身形佝偻、手持藤杖、脸上涂着怪异油彩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比石嬷嬷还要苍老,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目光落在沈墨身上,微微一凝。
“外来者……好重的伤,好古怪的气息。”巫祭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沈墨心中微凛,这老者的感知似乎异常敏锐。他更加小心地收敛气息,同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与虚弱。
巫祭围着沈墨走了一圈,手中的藤杖轻轻点在他几处伤口附近,一股温和却带着探查意味的微弱能量渗入体内。沈墨不动声色,暗中引导这股能量游走于无关紧要的伤处。
片刻后,巫祭收回藤杖,对阿木说道:“带他去西边那间空石屋安置。能否活下来,看他的命,也看祖灵的意愿。”
“是,巫祭大人!”阿木连忙应下,再次架起沈墨,走向村子西侧一间闲置的、布满灰尘的石屋。
将沈墨安置在屋内简陋的石床上,阿木擦了把汗,说道:“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晚点我给你送点水和吃的过来。巫祭大人既然让你留下,村里人暂时不会为难你。但……你最好尽快好起来。”少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细心地将石门掩上。
石屋内陷入昏暗与寂静。
沈墨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虚弱,眼神却异常平静。
幽寰古星,到了。
虽然开局堪称绝境,但总算找到了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接下来,便是利用一切可能,尽快恢复伤势和实力。
他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全力引导周围精纯的幽冥之气,配合体内残存的药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肉身与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