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四日光景,在主院众人焦灼不安的等待和云瑶日复一日的抱怨声中,她脸上的红疹终于在那些普通药膏的持续作用下,渐渐消退下去。
虽然之前抓挠得厉害的地方还留着些粉色的新生嫩肉和浅淡的印子,触碰时仍有些敏感,但那骇人的红肿和密集的疹子已然不见,恼人的瘙痒也基本止住。
那张脸,总算从之前的惨不忍睹,恢复到了能勉强见人的程度。
云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到梳妆台前,对着那面清晰的水银玻璃镜,左照右照,手指颤抖着轻抚那些尚未完全平复的痕迹,眉头紧紧蹙起,眼中满是挑剔与不满。
“怎么还有印子!这药到底有没有用!云芷是不是故意拿了次货来敷衍我!”她嘟着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气和不甘,显然对恢复速度极不满意。
柳媚儿闻声进来,仔细查看了女儿的脸。
见确实大有好转,不再是那副骇人模样,心下先是微微一松,随即涌起的却是更加强烈的不甘和恼怒!
好转是好转了,可那些价值连城的天山雪莲、珍珠粉、玉髓液呢?云芷分明只用了最寻常不过的药材,便达到了类似的效果!
她定然是将那些珍品悉数私吞了!
可这口恶气,她却无法理直气壮地宣之于口。
难道要她跑去质问云芷为何不把雪莲全给云瑶用上?为何恢复得不够完美?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给了云芷大量珍稀药材,而云芷却阳奉阴违,中饱私囊?
这等自曝其短、自打脸面的事情,精明的柳媚儿如何肯做?
更何况,云瑶的症状确实在稳步好转,云芷完全可以说是自己的疗法起效,或是云瑶自身年轻,恢复力强。
自己若在这个当口强行追究,反而显得无理取闹,吹毛求疵,甚至坐实了苛待嫡女、连女儿用药都要斤斤计较的恶名。
这口气,竟是只能再次和着血泪,硬生生憋回肚子里,憋得她心口阵阵抽痛,夜不能寐。
云瑶却丝毫体会不到母亲的憋屈和复杂心思,见脸好了大半,心思便又活络起来,只盯着那点浅印喋喋不休:“母亲!您看!这印子什么时候才能消!云芷给的到底是什么破烂药!她肯定没安好心!她巴不得我留下疤!”
“闭嘴!”柳媚儿正心烦意乱,郁气结胸,闻言没好气地厉声斥道,“若非你自作自受,行事不密,何至于此!这些时日安分待在房里,好好反省!少出去丢人现眼!”
云瑶被母亲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吼得一怔,委屈得眼圈瞬间又红了,却不敢再大声反驳,只小声地、不服气地嘀咕:“分明是她害我……凭什么怪我……”
柳媚儿看着她这副只关注容貌、丝毫不懂反思和局势的蠢钝样子,更是气闷难当,一阵无力感深深袭来。
这个女儿,空有美貌,却无头脑,易怒易冲动,这次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而让云芷趁机狠狠敲诈了一笔,壮大了自身!
如今脸虽好了大半,但失去了母亲的全力庇护和往日的嚣张气焰,又在府中下人面前屡屡丢脸,那点可怜的威望算是彻底扫地以尽。
而经此一连串事件,府中下人对云芷的态度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悄然转变。
这位往日被忽视、被欺凌的大小姐,不仅得了权势滔天的战神王爷明目张胆的维护,如今更是连手段厉害的二夫人和骄纵的二小姐在她手上接连吃瘪,都只能忍气吞声。
这份心机、手段和背后的靠山,谁还敢再小觑?
一时间,芷兰苑的用度再无人敢暗中克扣半分,份例总是最先最好地送来。
下人们见了翠儿,也都远远便堆起笑脸,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云芷乐得清静,每日里或是看书习医,或是通过翠儿和墨影了解外界消息,偶尔打理一下萧绝留下的产业账目,日子过得越发从容安稳。
她知道,与柳媚儿的恩怨并未就此终结,这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但经此一连串精准打击,柳媚儿在府中的势力已被明显削弱,声威大跌,短时间内应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主动挑衅。
她的目光,早已不再局限于这方勾心斗角的后宅。
云瑶之事已了,生母嫁妆的调查,是时候重新提上日程了。
那些被柳家、被柳媚儿侵吞霸占的产业,她总要连本带利,一一拿回来。
还有那更深不可测的宫中……皇后娘娘之前的关注,萧绝离京前的重重嘱托,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波和机遇,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冰凉细腻的小瓷瓶,里面装着新炼成的、能救命解毒的丸药。
无论是深宅还是宫廷,自身拥有的力量,才是在这巨大旋涡中安身立命、甚至破浪前行的最根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