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拍在帐帘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
陈默裹紧狐裘坐起身,喉间又涌出血腥气——方才用战魂强行提气,震伤了肺腑。
他摸出柳如烟给的护心丹咽下,指节抵着案几,听着帐外巡营兵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将军,李帅帐里又砸了东西。\"陆九章掀帘进来,玄甲上结着层薄冰,\"第七道军令说要把西城门的拒马全撤到北墙,可半个时辰前刚让人把北墙的滚木搬去东角楼。\"他解下佩刀搁在案上,刀鞘还带着外头的寒气,\"末将瞧着...李帅的手直打颤,端茶盏时泼了半袖,眼神发直,像中了什么迷药。\"
陈默的指尖在案上轻轻叩了三下。
三日前李昭阳喝了杯参汤便开始梦魇,说梦见先帝持剑劈他;昨日晨起吐了黑血,却硬说是冻着了。
他想起今早给李昭阳送药时,闻到帐内有极淡的苦杏仁味——那是西域\"蚀心散\"的味道,慢性毒,先乱心智,再腐五脏。
\"封锁中军帐所有通讯。\"陈默扯过羊皮地图压在镇纸下,\"信鸽全扣了,传讯兵的腰牌收走。
他若问,就说风雪太大,哨骑出不去。\"他抬头时目光如刀,\"另外,让苏姑娘给京城发密信。\"
\"苏姑娘?\"陆九章挑眉。
\"宰相府的飞鹰传书,走内廷渠道。\"陈默从怀里摸出枚青铜小铃,\"请监察院派钦差查军案,就说...边军有将,被奸人投毒乱智。\"他转动铜铃,铃身刻着的云纹突然泛起金光——这是当年陈阿婆塞给他的,说是\"见帝铃\",能感应京城气运。
铃音轻响的刹那,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闭眼屏息,眼前浮现出京城的轮廓:金銮殿上的龙气正淡,而东宫方向腾起团阴戾紫气,像条毒蛇吐着信子,直往北境窜来。
\"好个东宫。\"陈默捏紧铜铃,指节发白,\"借李帅的手乱我军,再坐收渔利。\"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柳如烟掀帘而入,发间的珍珠步摇沾着雪水,\"陈阿婆的人到了。\"她递过个油布包,\"说是祖庙拓的碑文,让你亲自看。\"
陈默撕开油布,泛黄的拓片上歪歪扭扭拼着几行字:\"乾元三年冬,先帝密养双子于民间,一留宫中,一托忠臣抚养。
碑文所刻'当继紫宸'者,非独子,乃双星同耀之兆。\"他的手猛地一抖,拓片险些落地——这与他记忆里阿婆常哼的童谣\"龙生双,星同光\"竟完全吻合!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
陈默瞳孔微缩,只见半透明的光屏浮现在眼前:【连签第1004日,解锁\"真龙护心诀·第三重\"——可短暂逆转帝王望气术反噬施术者】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雷光,映得帐内亮如白昼。
陈默盯着拓片上\"双星同耀\"四字,喉结动了动——原来他不是野种,是...龙种?
\"将军!\"帐外传来急促的喊话,\"李帅点将了!\"
次日晨雾未散,校场已聚满甲士。
李昭阳披着染血的玄甲站在将台上,盔缨结着冰碴,声音像破了的铜锣:\"今日某要亲率三千精骑,夜袭敌酋大帐!\"他踉跄着指向陈默,\"陈默,你带八百死士打先锋!\"
陈默抬头,正撞进李昭阳泛红的眼。
那眼里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清明?
全是血丝和癫狂。
他知道这是毒药攻心的最后一搏——要么杀了敌酋立威,要么死在乱军里解脱。
\"末将领命。\"陈默单膝跪地,掌心触到积雪的冷。
是夜,陈默带着死士出营时,柳如烟悄悄塞给他个铜球:\"影阁的机关术改的,敲三下能引动山内火雷。\"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三刻未归,陆九章会炸山断后。\"
雪越下越急,陈默走在队伍最前。
枯树的枝桠在头顶交错,像无数只黑手。
他摸了摸怀里的拓片,又摸了摸袖中的铜铃——今日这一去,要么掀翻北境的天,要么...
前方突然传来狼嚎。
陈默顿住脚步,借着火把的光,看见雪地上有串奇怪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被人倒拖着走的。
更诡异的是,脚印周围的雪泛着青,像结了层冰壳。
\"将军?\"身后的死士小声询问。
陈默握紧腰间的青龙偃月刀——这是系统签到送的仿制品,虽不如战魂凝的那把,但也能斩金断玉。
他望着雪原深处影影绰绰的敌营,喉间泛起股不祥的预感。
\"继续走。\"他声音平稳,眼底却翻涌着暗潮,\"记住,跟着我的刀走。\"
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陈默呼出的白气在面甲上结了霜。
他不知道的是,在敌营后方的冰窟里,十三口黑棺正缓缓裂开缝隙,棺中裹着玄铁锁链的\"守阵人\",正用灰白的眼珠,死死盯着这支逐渐靠近的队伍。
血色裹着铁腥味漫进鼻腔时,陈默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八百死士的脚步声在雪地上闷响,前方敌营的篝火却诡异地只剩零星几点——三日前斥候回报说北戎二十万大军在此扎营,此刻连马厩里的马粪都结了冰,分明是空营。
\"李帅!\"陈默扯住李昭阳的马缰,玄铁护腕撞在对方甲胄上发出脆响,\"敌营有诈!\"
李昭阳的瞳孔缩成针尖,被毒雾侵蚀的心智里只剩最后一缕执念:\"某要取敌酋首级!\"他挥刀砍断陈默的缰绳,玄甲上凝结的冰碴簌簌掉落,\"若怕,你带你的人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
咚——
陈默的耳骨跟着震颤,雪地突然裂开蛛网般的冰纹。
十三口黑棺从冰窟里缓缓升起,棺盖\"咔\"地崩裂,裹着玄铁锁链的\"守阵人\"直挺挺立起,灰白的眼珠泛着幽光——正是方才雪地上那串倒拖的脚印主人!
\"九曲寒尸阵!\"陈默咬牙低喝。
他曾在系统签到的《阴司鬼阵图》里见过此阵:以冻僵士卒为傀儡,鼓声为引,生人血气越盛,傀儡越凶。
李昭阳的三千精骑此刻全陷在阵心,马蹄声反而成了催命鼓点。
\"结圆阵!\"陈默反手抽出青龙偃月刀,刀身嗡鸣震落肩头积雪。
他摸出怀中玉符——这是今早柳如烟递来的\"阵眼钥\",说是影阁花三年时间破解北戎秘阵的成果。
指尖刚触到玉符冰凉的纹路,系统提示突然在脑海炸响:【检测到\"九曲寒尸阵\",建议使用\"缩地成寸\"绕至阵后】
\"李帅!
带骑兵往西南角突!\"陈默将刀背重重砸在李昭阳马臀上,未等对方反应,脚尖点地施展出《缩地成寸》——内劲灌遍全身,雪地在脚下模糊成白练,不过十息便绕到黑棺群后方。
羌笛声突然刺破风雪。
那是段陈默在陈阿婆童谣里听过的调子,此刻从他唇间溢出,竟带着金铁交鸣的锐响。\"破阵了!\"他想起拓片上\"先帝亲征时以乐止戈\"的记载,喉间腥甜翻涌却咬着牙吹得更急。
音波如实质般震荡,灰白眼珠的傀儡突然僵在原地,锁链\"当啷\"坠地——他们生前都是大周边民,被北戎掳去炼阵,此刻竟被熟悉的战歌唤醒了最后一丝灵智。
\"杀!\"李昭阳终于回过神,玄铁长枪挑飞扑来的傀儡头颅。
但他的玄甲已被划开三道血口,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将他掀落马背。
敌将的狼牙棒裹着寒风砸下,带起的气流掀飞了陈默的面甲。
\"小心!\"陈默扑过去的瞬间,左臂传来刺骨剧痛——狼牙棒擦着肋骨划过,皮开肉绽的伤口里翻出白森森的骨茬。
他咬着牙将李昭阳护在身后,血珠溅在雪地上绽开红梅:\"这天下还没烂到让兄弟相残的地步!\"
山巅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陆九章站在炸塌的山岩上,火折子还握在冒烟的手里——他算准三刻之期,引动了影阁改良的火雷。
雪崩如白浪般倾泻而下,截断了所有追兵。
陈默背起李昭阳,血浸透的狐裘贴在后背,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砸出暗红的印记。
关墙上,苏清漪的手指深深掐进城砖。
她望着雪地里那道踉跄的身影,喉间发紧——三天前陈默说\"要替边军杀出血路\"时,她还冷着脸说\"莫要逞强\",此刻却见他背着濒死的统帅,在三千将士的注视下,一步步踩出通往城门的血径。
\"开城门!\"苏清漪抓起腰牌拍在守将手里。
城门\"吱呀\"洞开的刹那,陈默踉跄着栽进暖意里。
他解下染血的外袍,露出的胸膛上,一道金色龙纹正随着呼吸明灭——那是\"真龙护心诀\"第三重觉醒的印记,鳞片纹路竟与陈阿婆说的\"紫宸星芒\"分毫不差。
李昭阳的手指颤巍巍抚上龙纹:\"你...你是...\"
\"先养伤。\"陈默扯过毯子盖住他,目光却穿过城门洞望向南方。
与此同时,京都东宫观星台。
\"噗!\"老国师的望气镜\"哐当\"坠地,嘴角的血溅在星图上,将\"太子星\"的位置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他踉跄着抓住台柱,喉间发出嘶鸣:\"紫宸星双芒再现...竟...竟压制了太子命格!\"
陈默不知道京都的震动。
他望着雪后初霁的天空,指尖轻轻按在胸口龙纹上,声音轻得像叹息:\"父皇,儿臣不仅回来了,还要让您沉冤得雪。\"
系统光屏悄然浮现:【反向追踪成功,窥探源头发自东宫观星台】
雁门关的雪停了三日。
这日正午,苏清漪捏着刚拆开的密信站在檐下,信上八个字被她攥得发皱:\"宰相苏慎,私通敌国\"。
北风卷起她的裙角,将信纸上的墨迹吹得模糊,却吹不散她眼底翻涌的暗潮——陈默昨夜说\"该来的总会来\",此刻看来,这局棋,才刚刚下到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