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禁制之外,自称沈星河的丹阁核心弟子依旧静立,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似乎极有耐心。
林尘目光微闪。丹阁在青岚宗内地位超然,与器阁、执法堂等并列,但因其炼丹师的特殊身份,往往更加超脱于派系争斗,专注于丹道与资源经营。这位沈星河在此敏感时期突然造访,目的绝不单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尘心念一动,洞府禁制悄然开启一道门户。
“沈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进。”林尘的声音自洞府内传出,平静无波。
沈星河微微一笑,迈步而入,举止从容优雅。他目光快速扫过洞府内简洁的布置,最后落在盘膝坐于蒲团上的林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眼前的林尘,气息内敛如深潭,明明只是筑基初期,却给他一种渊渟岳峙之感,尤其是那双平静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经历金丹长老问责、理应惶惶不安的年轻弟子。
“林师弟果然非常人,洞府虽简,却道韵自生,难怪能在秘境中搅动风云。”沈星河笑着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既恭维了对方,又不显得过分谄媚。
“沈师兄过誉了,不知师兄此来,所为何事?”林尘没有起身,只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直接切入主题。他不喜欢无谓的寒暄。
沈星河也不介意,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笑容不变:“林师弟快人快语,那为兄便直说了。听闻师弟在秘境中似有际遇,修为大进,更是……与那冥皇冢崩塌之事有所关联?”
他话语温和,但问题却相当尖锐。
林尘面色不变,淡淡道:“秘境之中,险死还生,略有收获罢了。至于冥皇冢崩塌,乃秘境自身异动,我与陈凡师兄恰逢其会,侥幸脱身而已。沈师兄消息倒是灵通。”
他将冥皇冢崩塌归咎于秘境自身,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作用,同时点出对方消息灵通,隐含试探。
沈星河呵呵一笑,仿佛没听出林尘话中的试探,自顾自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丹瓶,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丹瓶之上,灵光氤氲,隐隐有龙虎交汇的异象浮现,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乃四品丹药‘龙虎淬基丹’,对于巩固筑基境界,淬炼道基,有奇效。便算是为兄恭贺师弟筑基成功的贺礼吧。”沈星河语气随意,仿佛送出的只是一颗糖豆。
四品丹药!还是专门针对筑基期的顶级淬基丹!其价值,足以让寻常筑基弟子抢破头!这沈星河,手笔不小。
林尘看了一眼丹瓶,并未去接,目光重新回到沈星河脸上:“无功不受禄。沈师兄如此厚礼,林某受之有愧。”
沈星河摆摆手,笑道:“师弟何必见外?丹阁与器阁不同,我们更看重的是‘潜力’与‘未来’。师弟以杂役之身,短短时日便晋升筑基,更在秘境中展现出过人实力与胆魄,前途不可限量。此丹,不过是结个善缘罢了。”
他这话,隐隐点出了丹阁与器阁(吴清风)并非一路,同时对林尘表达了赏识与投资之意。
“更何况,”沈星河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吴师叔性情刚烈,爱徒心切,此番恐怕不会轻易善了。师弟虽得玄石师叔回护,但终究势单力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师弟以为呢?”
图穷匕见。
送丹是示好,点明吴清风的威胁是展示情报能力与“关心”,最后抛出橄榄枝,暗示可以提供庇护或支持。
林尘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沈师兄可知,那陨落的黑袍弟子,是何来历?”
他问的,是冥皇冢前,那个持有冥煞令,最后被冥皇陷阱吞噬的黑袍人。
沈星河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容不变,但语气却凝重了几分:“师弟果然敏锐。那人……并非我青岚宗登记在册的内门弟子。其功法路数,阴邪诡谲,倒像是传闻中‘幽煞门’的余孽。”
幽煞门?林尘记下了这个名字。寂灭剑君骨简中提及的,与冥皇残魂有联系的宗门内鬼,难道就是指这类人?
“吴长老可知此人来历?”林尘再问。
沈星河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尘一眼,缓缓道:“这就非为兄所能知晓了。宗门之内,关系盘根错节,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
他既点出了可能存在更深层次的联系,又适时止住,不深入探讨,显得分寸感极强。
林尘心中明了。沈星河此行,代表丹阁释放善意是真,打探冥皇冢虚实也是真,同时也在暗示宗门内暗流复杂,试图将他拉入丹阁的阵营,或者至少让他承下这份人情。
“多谢沈师兄告知。”林尘拱手,依旧没有去动那瓶龙虎淬基丹,“此丹珍贵,林某心领。他日若有所需,在不违背道心原则之下,林某会记得师兄今日之情。”
他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立刻接受,给出了一个留有余地的承诺。丹阁的善意可以接,但不能被绑定。
沈星河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他站起身,笑道:“师弟是聪明人。既如此,为兄便不打扰师弟清修了。这丹药,师弟且留着,或许用得上。”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潇洒离去,洞府禁制随之闭合。
洞府内重归寂静。
林尘看着地上那瓶灵光盎然的丹药,眼神深邃。
“丹阁……沈星河……幽煞门……”他低声自语,“这潭水,果然越来越浑了。”
他挥手将丹药收起,并未服用。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这等不明底细的馈赠。
如今,吴清风明面上的杀意,丹阁暗中的拉拢,还有那神秘的幽煞门……各方势力似乎都因他这“变数”而开始动作。
“看来,想安静修炼是不可能了。”林尘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既然如此,那便看看,在这漩涡之中,谁能笑到最后!”
他收敛心神,不再理会外界纷扰,继续沉浸在修炼之中,巩固境界,参悟寂灭。
而就在他闭关之时,一道来自执法堂的传讯符,飞入了他的洞府。
玄石真人,要亲自召见他。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