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的身影如鬼魅般自窗外翻入,单膝跪地的瞬间,带进一股凛冽的寒风,她没有半分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只被火漆封死的细小竹管。
“主子,京城密信,凌云的人拼死送出的。”
萧衍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接过竹管,修长的手指只轻轻一捻,火漆应声而碎,他抽出里面卷成细棍的纸条,展开细看。
苏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见,萧衍那张总是覆着寒霜的脸,在看清纸条内容的刹那,血色寸寸褪尽,转为一种骇人的青白,握着纸条的手指因为用力,骨节凸起,青筋毕现。
下一秒,他笑了。
那笑声极低,从喉咙深处滚出,起初像是压抑不住的闷哼,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在这死寂的后堂里,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
苏晚晚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从未听过他这样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全是挣脱束缚后的疯狂。
他猛地攥紧拳头,那张薄薄的信纸在他掌心被瞬间碾为齑粉。“阿姐,”他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风暴,亮得惊人,“他们不装了。”
苏晚晚一颗心直往下沉,喉咙发干,“怎么了?”
“父皇‘病’了。”萧衍一字一顿,唇角那抹笑意愈发森然,“就在今天早朝,太子监国,兵部侍郎‘代管’了咱们的王府,顺天府的兵马,已经把你的玉容坊和听风楼围起来了。”
他三两步走到苏晚晚面前,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扶手上,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那股疯狂的戾气扑面而来。
“他还下了密旨,说我若在江南有任何‘不当’,可先斩后奏。”
完了。
这下彻底芭比q了。
苏晚晚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皇帝倒了,京城被控,他们成了孤悬于外的弃子,瓮中的鳖,太子这是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要了,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她那还没影儿的庄子田产,全没了!
“那……那我们……”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萧衍的指腹轻轻擦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温柔,眼神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了,阿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奇异的解脱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王爷!王家来人了!他们说……说明日便是苏州宴期,请您务必准时赴约!而且……而且扬州四门,已经被他们的人封锁了!”
关门,打狗。
苏晚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退路,在这一刻,被彻底斩断。
“萧衍!”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不能去!这是鸿门宴,是死局!”
“我知道。”萧衍反手握住她,将她冰凉的手拉至唇边,在那手背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
苏晚晚浑身一颤,像是被那温度烫到了。
“可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他抬起眼,眼底是燃烧的火焰,“阿姐,从我被扔进冷宫的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要么,踩着所有人的尸骨登顶;要么,成为别人脚下的枯骨。现在,他们把刀递过来了,我不能不接。”
他缓缓松开她,直起身,那挺拔的背影在烛火下,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后堂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启程,赴宴。”
苏晚晚看着他,心中所有的恐惧、不甘、还有那点对小命的爱惜,最终都化作了一股说不清的酸涩。
她知道,她劝不住这头疯狼。
她吸了吸鼻子,从袖中滑出那柄通体乌黑的匕首,紧紧握在掌心。冰冷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
“好,”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陪你。”
去他的咸鱼梦,去他的黄金万两。
老娘就算是下地狱,也得是拖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的那个!
萧衍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他缓缓侧过头,看着她眼中那簇与他如出一辙的、不顾一切的火焰,许久,才低低地笑了。
“我的阿姐……”
他话未说完,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从府衙外传来,划破夜空!那声音尖锐而短促,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喉咙,紧接着,前院传来一阵兵刃相接的清脆响动与杂乱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冲进来:“主子!是……是太子殿下的特使,李渊明!他……他被人刺死在了府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