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死寂无声。
唯有凌尘那平淡却带着无边锋芒的话语，在凝固的空气中回荡。
“你的威，立够了。现在，该我了。”
玄鹤真人古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近乎于认知被颠覆的惊疑。他稳住在混沌光柱冲击下微退半步的身形，周身仙光流转，将那试图侵蚀而来的混沌气息隔绝在外，月白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那双蕴含日月轮转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下方负手而立的凌尘，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混沌……竟是如此纯粹的混沌本源！”玄鹤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之前的淡漠与高高在上已被彻底撕碎，“区区下界化神，何德何能，可掌此等禁忌之力？莫非……你得了某处上古神魔的完整传承？”
他的眼神深处，除了惊疑，更有一缕极深的忌惮，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混沌之力，万法之源，亦是万法之终。在瑶光仙朝古老的典籍中，这等力量也只存在于开天辟地之初的传说里，是连仙帝都曾追寻而不可得的至高力量！若能掌控，超脱此界，窥得大道终极，也非虚妄！
凌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并未回答。他体内，五根琉璃色的不朽金骨如同五座永恒神炉，源源不断地滋生、转化着混沌神力。那奔腾的力量流淌在经脉之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与“强大”。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联系变得十分奇特。既像是格格不入的异类，被天地法则隐隐排斥，又仿佛凌驾于法则之上，可以无视其束缚，甚至……强行修改！
这便是混沌！
“聒噪。”
凌尘懒得与这仙使多言，复仇之路，无需向敌人解释。他心念一动，周身那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混沌光华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凝聚于拳，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自然流淌，覆盖他全身。
他向前，踏出一步。
没有施展任何身法神通，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步迈出。
嗡！
他身前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混沌色的涟漪。那原本在玄鹤真人威压下凝固如铁的空间壁垒，在这混沌涟漪面前，脆弱的如同纸糊一般，无声无息地溶解、退让。
凌尘的身影，仿佛行走在现实与虚无的夹缝，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一步，便跨越了数千丈的距离，出现在了玄鹤真人身前不远！
“什么？！”玄鹤真人瞳孔骤然收缩。
缩地成寸？虚空穿梭？不！这都不是！这是……以自身之力，强行扭曲了现实的空间规则！是近乎于“道”的体现！
“即便你掌控混沌，修为的鸿沟，亦非儿戏！”玄鹤真人虽惊不乱，炼虚境大能的骄傲不容亵渎。他并指如剑，指尖仙光璀璨到极致，凝聚压缩到一点，仿佛蕴含着一颗微型星辰爆炸的力量，点向凌尘的眉心。
“诛仙指！”
指风过处，空间被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痕迹，久久无法愈合。这是极其凝练的仙道杀伐之术，专破肉身，灭神魂！
面对这足以轻易点杀化神巅峰的一指，凌尘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他只是抬起了覆盖着混沌光华的右手，五指张开，径直抓向了那点璀璨夺目、蕴含着毁灭力量的指芒！
“找死！”玄鹤真人眼中寒光一闪，指尖力量再催三分。他自信，这一指，足以将对方连同那诡异的混沌光华一起洞穿！
然而，下一刹那，他脸上的狠厉便化为了彻底的骇然！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狂潮。
他那足以洞穿星辰的诛仙指芒，在接触到凌尘掌心混沌光华的瞬间，就像是炽热的铁块遇到了无尽的混沌之海，发出了轻微的、如同冷水浇在烧红铁块上的声音。
指芒之上凝聚的恐怖仙力、蕴含的毁灭法则，在那混沌光华的流转下，被迅速分解、消融、同化！璀璨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其中蕴含的“诛仙”道韵，如同雪遇骄阳，飞速瓦解消散！
不过瞬息之间，那足以令同阶炼虚都严阵以待的诛仙指芒，竟在凌尘的掌心，被硬生生地……磨灭了！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
“不可能！”玄鹤真人失声惊呼，身形暴退，看向凌尘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他的诛仙指，竟然连对方的防御都无法突破？不，不是无法突破，是连让对方认真对待都做不到！那混沌光华，究竟是什么东西？！
凌尘缓缓握紧手掌，仿佛只是捏碎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气泡。他抬眼，看向暴退的玄鹤真人，眼神平静无波。
“炼虚境的仙使，只有这点能耐吗？”
他再次一步迈出，混沌光华在脚下铺展，如同一条无形的桥梁，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拉近！
“若技止于此，那便……留下吧。”
话音未落，凌尘并指如刀，混沌神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不过尺许长短、毫不起眼的灰蒙蒙刃光，对着玄鹤真人，轻飘飘地一划。
没有浩大声势，没有法则波动。
但就在这刃光出现的刹那，玄鹤真人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久违了的死亡危机，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他感觉到，自己周身的一切，空间、灵气、光线，甚至是……时间，都在这一划之下，被强行“剥离”！他仿佛被孤立出了这片天地，成了一个绝对的“靶子”！
“混账！”
玄鹤真人又惊又怒，再也顾不得什么仙使风度。他双手急速舞动，一道道璀璨的仙诀打出，瞬间在身前布下了九九八十一层流光溢彩的仙道屏障！每一层屏障，都蕴含着不同的防御法则，水火风雷、五行轮转，层层叠叠，固若金汤！
同时，他头顶冲出一道清蒙蒙的仙气，化作一口古朴的道钟虚影，钟声悠扬，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护住其神魂！
这是他压箱底的防御神通——“万法仙壁”与“护神道钟”！
然而，那道尺许长的混沌刃光，依旧不紧不慢地，划落而下。
嗤啦——！
如同烧红的利刃划过了薄冰。
那八十一层蕴含着各种法则的仙道屏障，在那灰蒙蒙的刃光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刃光所过之处，屏障无声无息地从中分开，其上流转的仙光、符文瞬间黯淡、崩解，连阻隔一瞬都做不到！
一层，两层，三层……
势如破竹！
玄鹤真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万法仙壁”被层层撕裂，脸上的惊骇最终化为了绝望的狰狞！
“不！！！”
在凄厉的咆哮声中，混沌刃光最终划过了那口护神道钟的虚影。
咚！
道钟虚影发出一声悲鸣，轰然破碎！
刃光余势未竭，轻轻掠过了玄鹤真人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玄鹤真人暴退的身形戛然而止。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月白道袍完好无损，但他的身体内部，却传来一种诡异的“空无”感。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那一划，彻底从存在层面上……抹去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周身那浩瀚如海的炼虚境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跌落，直至……虚无！
下一刻，在下方无数道呆滞的目光注视下，这位来自瑶光仙朝、威严无尽的巡查使玄鹤真人，身躯如同沙雕般，从头到脚，开始寸寸瓦解，化作最细微的、毫无灵性的光点，消散在天地之间。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没有神魂逃逸。
只有彻底的、干净利落的……形神俱灭！
凌尘收回手指，周身混沌光华缓缓内敛。
他立于虚空，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风吹过，卷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露出其下那双深邃如同万古星空的眼睛。
他遥望瑶光仙朝的方向，轻声自语，却如同惊雷，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间：
“凤瑶，这，只是开始。”
（第20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