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归墟深渊深处前行，时空的褶皱便愈发密集与扭曲。那些彩色的光带不再温和地蠕动，而是如同狂暴的巨蟒般相互撕扯、碰撞，迸发出足以撕裂寻常炼虚修士神魂的时空风暴。破碎的画面与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不断冲击着凌尘与星璇的感知。
古神遗族的“定空术”银辉已绽放至极致，在两人周身形成一道坚韧的屏障，将最致命的时空乱流隔绝在外。凌尘的不灭神躯亦在微微轰鸣，混沌气流自主流转，将那些渗透进来的混乱意念与能量余波一一碾碎、同化。
“前方……有东西。”星璇忽然停下，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前方一片异常深邃、仿佛连周围扭曲光带都刻意绕行的黑暗区域。那片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沉淀了太多东西，沉重得让时空都为之弯曲。
凌尘胸腔内的神心共鸣，在此地达到了一个高峰，急促得如同战鼓擂动。他能感觉到，呼唤他的源头，就在那片黑暗之中。
两人小心靠近。随着距离拉近，那片黑暗区域的景象逐渐清晰——那并非单纯的暗，而是一片凝固的、无边无际的……战场废墟！
破碎的星辰如同沙砾般堆积，巨大的神兵碎片横亘虚空，一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漂浮着，即便早已失去生机，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金色的神血与暗紫色的魔血交织凝固，形成了一片片色彩斑斓、却死寂无比的血色大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不化的悲怆与毁灭气息，比凌尘之前神识惊鸿一瞥所感受到的，强烈了何止万倍！
“这是一处……上古神魔战场的核心碎片！”星璇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竟然有如此完整的一块，被归墟吞噬并保存了下来！”
凌尘默然，目光扫过这片惨烈的遗迹。他看到一具巍峨如山脉的黄金巨人骸骨，胸膛被一只狰狞的兽爪彻底洞穿；看到一条绵延不知多少万里的真龙遗骸，龙骨寸寸断裂，龙首被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战矛钉死在破碎的星辰核心；还看到无数奇形怪状、气息或神圣或邪恶的残躯，彼此纠缠，同归于尽。
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烙印着极致的力量与不甘的怨念。岁月在此地仿佛失去了意义，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似乎就发生在昨日。
“吼——！”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暴虐与痛苦的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从那片战场废墟的深处，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轰然撞入两人的神魂！
这咆哮与之前在玄黄大世界听到的太古毁灭咆哮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具体，充满了实体战斗的惨烈与疯狂！
紧接着，一幕震撼心灵的景象在两人眼前展开——
并非是真实的复活，而是这片战场碎片中残留的、过于强烈的战斗意志与时空道痕，在归墟特殊环境下产生的“回响”！
无数庞大如星辰的神魔虚影在废墟之上凝聚、闪现、搏杀！法则如龙蛇般狂舞，崩碎又重组，将空间撕扯得支离破碎。一尊三头六臂、浑身燃烧着混沌火焰的巨神，一拳将一头九首魔龙的一个头颅轰爆，魔血洒落，腐蚀虚空；另一边，一位笼罩在圣洁光辉中的女神，手持权杖，引动亿万星辰之力，化作璀璨洪流，冲刷着无穷无尽的狰狞魔物……
战斗的规模超乎想象，参与者的层次更是令凌尘心神摇曳。那些神魔举手投足间引动的力量，远超他目前对修行的认知，那是对宇宙本源法则更深层次的运用与掌控。
“这便是……上古之战的真相吗？”星璇喃喃，即便是她，也首次目睹如此清晰而宏大的远古回响。
凌尘屏息凝神，不仅仅是在观看，更是在全力感知、解析这些战斗虚影中蕴含的道韵与法则碎片。他的混沌神力自主运转，与那些残存的神魔气息隐隐呼应，尤其是那尊三头六臂的混沌巨神，其力量本源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与共鸣。
“混沌……并非只有包容与创造，亦有征伐与毁灭……”他若有所悟，对自身混沌大道的理解，在这一刻悄然加深。那一直难以彻底掌控的、属于真正混沌神心的狂暴与终结之意，似乎也找到了某种源头上的解释。
然而，在这宏大战争的回响中，凌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更加深沉可怖的韵律。那并非来自交战的神魔任何一方，而是如同背景噪音般，弥漫在整个战场，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一切，无论是神圣的光辉还是污浊的魔气，都在被其缓慢地“抹除”、“归寂”。
是寂灭之力！
即便是在这上古神魔大战时期，寂灭的力量就已经存在，并如同附骨之蛆，渗透其间！
就在这时，那尊混沌巨神的虚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头颅猛地转向凌尘与星璇所在的方向，那双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眸子，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与虚幻回响，与凌尘的目光对上了一瞬。
没有言语，只有一道蕴含着无尽沧桑、悲凉与一丝……警告意味的精神意念，如同洪流般冲入凌尘的识海！
随即，整个战场回响如同镜花水月般剧烈波动起来，所有神魔虚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最终连同那片无边的废墟景象一起，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隐没于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周围再次恢复了那种死寂，只有时空褶皱依旧在无声地扭动。
凌尘站在原地，久久不语，消化着那尊混沌巨神最后传递来的信息碎片，以及亲眼目睹上古神魔战场带来的震撼。
“神尊？”星璇关切地望向他。
凌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混沌光芒流转，变得更加深邃。
“我明白了……”他轻声道，“寂灭，并非这个时代的特产。它……是万古的宿敌。”
“而混沌，或许便是应对它的关键之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重归沉寂的黑暗，神心的共鸣指引并未消失，反而指向了更深处。
“走吧，答案，还在前面。”
---
（第30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