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反复敲击，又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颅内嗡嗡作响。
陆星痕艰难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吸顶灯，而是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顶，深紫色的绸缎床幔自顶部垂落，带着流苏，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了檀香和草药的味道，清雅，却陌生得让他心慌。
“这是……哪儿？”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沉重无比，仿佛灌了铅。不仅如此，全身都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和酸痛，尤其是丹田位置，隐隐有一股滞涩之感。
我不是在通宵赶设计方案吗？怎么会……
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属于“陆星痕”的记忆尚且鲜明——熬夜、咖啡、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图纸、最后眼前一黑……
紧接着，另一股庞大、混乱、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慕容复……燕子坞……参合庄……还施水阁……斗转星移……
一个个人名，一处地名，一门门武功名称，还有无数或清晰或模糊的人脸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威严中带着一丝焦虑的美妇面容上，那是……母亲？
还有，一个总是用崇拜、依恋眼神望着他的清丽少女，王……语嫣？
以及，四个神态各异，却都对他恭敬有加的男子身影……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
剧烈的信息冲击让他几乎再次晕厥过去，他猛地抓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慕容复？！
那个《天龙八部》里，为了虚无缥缈的复国大梦，众叛亲离，最后疯疯癫癫，只能在孩童扮演的皇帝游戏中寻求慰藉的悲剧人物慕容复？！
我……变成了他？！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宿醉的头痛更让他难以忍受。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着这间房间。陈设典雅，器具精美，处处透着世家大族的底蕴，却也像一座华丽的囚笼。
“公子？您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清脆女声在门口响起。陆星痕，或者说，现在的慕容复，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淡绿色衫子的少女端着一个药碗，快步走了进来。她约莫十三四岁年纪，面容姣好，眼神灵动，正是记忆中慕容复的贴身侍女之一。
根据记忆，她叫阿碧。
陆星痕：阿碧……真的是阿碧！完了，实锤了，我真的穿成了那个倒霉蛋慕容复！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多大？剧情开始了吗？乔峰还是丐帮帮主吗？段誉那个挂逼出门了没有？
他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多年社畜生涯，别的不说，控制表情的基本功还是有的。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有些沙哑：“阿碧……”
“公子，您可算醒了！”阿碧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眼圈微微发红，“您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可把夫人急坏了。您练功也太拼命了，这次‘参合指’内力行走岔了，差点就……”
练功岔气？陆星痕迅速检索记忆碎片。是了，少年慕容复天资聪颖，但性子也急，在修炼慕容家绝学“参合指”时，急于求成，导致内力运行出了偏差，冲撞了经脉，这才昏迷。
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可以解释他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行为。
“无妨，”他模仿着记忆中慕容复那略带矜持的清冷语调，“些许小碍，让母亲担忧了。我如今已感觉好多了。”他试着动了动内力，那股滞涩感依旧明显，这具身体的原主，确实在武学上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阿碧见他神色如常，稍稍安心，端起药碗：“公子，先把药喝了吧。这是夫人亲自盯着煎的，最是益气培元。”
看着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汁，陆星痕胃里一阵翻腾。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接过碗，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让他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噗……”阿碧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掩口轻笑，“公子还是怕苦呢。给，这是奴婢准备的蜜饯。”
看着阿碧递过来的蜜饯，陆星痕微微一怔。记忆里，慕容复似乎从未在侍女面前表露过对苦药的畏惧，总是维持着世家公子的体面。他接过蜜饯放入口中，甜味驱散了部分苦涩，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或许，这个全新的“慕容复”，可以从这些细微之处开始改变？
他正要开口再询问些情况，忽然，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灵魂与载体融合完成，意识清醒度达标。】
【正在扫描世界线……扫描完毕。确认世界坐标：《天龙八部》衍生位面。】
【正在绑定宿主……绑定成功。宿主：慕容复（灵魂本质：陆星痕）。】
【武道气运系统，正式激活！】
陆星痕：“！！！”
来了！穿越者标配！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腔。幸好他此刻半靠在床上，阿碧只当他是在缓解药力，并未察觉异常。
【系统初始化完成。当前宿主状态面板生成中……】
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蓝色光屏，出现在他的视野正前方，上面浮现出几行清晰的文字：
【宿主】：慕容复（陆星痕） 【年龄】：14岁 【身份】：姑苏慕容氏少主 【气运值】：105（初始值100，苏醒奖励5） 【内功】：慕容家传内功（第三层，23%修炼度，状态：内力岔乱，轻微经脉损伤） 【掌法】：略懂皮毛（未入门） 【指法】：参合指（初学乍练，12%修炼度，状态：运行不畅） 【剑法】：慕容家传剑法（初窥门径，35%修炼度） 【轻功】：略懂皮毛（未入门） 【综合实力评估】：江湖末流（当前状态：虚弱）
陆星痕：……江湖末流？！慕容复少年时期这么菜的吗？哦对，他现在才十四岁，剧情开始他都快三十了……不过这状态也太惨了点，内力岔乱，经脉损伤，简直是开局地狱难度啊！气运值105？这玩意儿怎么用？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扭转既定悲剧命运，攀登武道巅峰，汇聚天地气运。气运值可通过改变关键人物命运、击败强者、建立势力、获取机缘等方式获取。气运值可用于：功法推演、顿悟空间、系统商城（未开启）、任务发布与奖励结算等。】
【警告：宿主当前命运轨迹指向高度悲剧结局（众叛亲离，精神失常）。请宿主积极利用系统，改变命运。】
【首发任务发布：挽救慕容复的童年。】
【任务描述：原生家庭的影响是悲剧的根源之一。宿主母亲慕容夫人对宿主寄予厚望，管教严苛，已对宿主造成精神压力与认知偏差。请宿主在三个月内，初步摆脱母亲的精神控制，建立独立的自我认知与判断力。】 【任务奖励：气运值300点，《参合指》完美感悟一次。】 【失败惩罚：气运值清零，系统进入休眠状态（直至宿主达成重大命运转折方可重新激活）。】
陆星痕看着任务描述，内心五味杂陈。
慕容夫人……那个在原着中几乎没有正面出场，却通过他人回忆，勾勒出的严厉、偏执，将复国大业强加于儿子身上的母亲形象。确实，慕容复那扭曲的性格和偏执的追求，与这位母亲的教育脱不开干系。
“挽救童年”……系统这个任务，可以说是直指根源了。
摆脱精神控制，建立独立认知……这谈何容易？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公然违逆母亲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而且，他现在实力低微，羽翼未丰，一旦引起母亲的怀疑和强烈反弹，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智取，不能硬来。
“公子？您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适？”阿碧见他盯着虚空某处，眼神变幻不定，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陆星痕回过神，收敛了心神，对阿碧露出一个温和的、与他平日略显清冷不同的笑容：“无事，只是想起练功时的一些关窍，似乎……有了新的体会。”
他决定，就从身边人开始，一步步地改变。
“阿碧，我昏迷期间，外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状似随意地问道，开始搜集信息。
阿碧想了想，道：“回公子，庄内一切如常。只是……夫人昨日来看过您几次，脸色很是不好。邓大哥和风四哥他们也都来看过，很是担心。还有……表小姐也派人来问过几次了。”
表小姐，王语嫣。
陆星痕心中一动。那个对表哥一往情深，熟读天下武学却自身不通武功的奇女子。她现在，应该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吧？
“语嫣……表妹有心了。”他点了点头，“待我身体好些，再去谢她。”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恭敬的男声：“公子，您醒了吗？邓百川求见。”
邓百川，慕容氏四大家臣之首，青云庄庄主，性格沉稳，忠心耿耿。
“邓大哥请进。”陆星痕调整了一下坐姿。
房门被推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身穿青袍，面容敦厚，眼神精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见到坐起的慕容复，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喜色：“公子！您总算醒了！身体感觉如何？”
“有劳邓大哥挂心，已无大碍，只需将养几日便可。”陆星痕按照记忆中的态度回应道，同时仔细观察着邓百川。这位家臣眼中的关切不似作伪，是慕容复未来可以依仗的核心力量之一。
“那就好，那就好！”邓百川松了口气，随即又面露忧色，“公子，练功之道，循序渐进才是正理，万不可再如此急于求成了。此次实在是凶险……”
“邓大哥教训的是，复记下了。”陆星痕从善如流，这诚恳认错的态度，让邓百川微微一愣，感觉公子这次醒来，似乎……比以往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急躁和傲气，多了些沉稳？
“公子，夫人吩咐，若您醒了，让您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她再来看您。”邓百川说这话时，语气略微有些迟疑。
陆星痕心中明了，那位“母亲大人”恐怕不是简单的“来看”，而是带着审视和考较而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理清思路，找到破局之法。
“我知道了。”陆星痕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邓大哥，我昏迷之时，于内力运行之道，偶有所得。觉得以往修炼‘参合指’时，过于刚猛迅疾，或许……当融入一些柔韧绵长之意，方能刚柔并济，不知你以为如何？”
他这番话，半是真心的探讨，半是试探。他想知道，这些家臣对于武学的态度，是否僵化，是否能够接受他未来可能提出的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邓百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子年纪虽小，但于武学一道向来极有主见，且秉承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迅捷凌厉风格，今日怎会突然提及“柔韧绵长”？
但他毕竟是老成持重之人，略一思索，便认真回答道：“公子所言，确有道理。天下武功，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柔并济方是王道。我慕容家武功虽以精妙凌厉见长，但若能在根基上更添一份醇厚绵长，未必不是好事。只是……这与家传心法略有出入，还需谨慎尝试，最好……能禀明夫人。”
果然，最后还是要落到“禀明夫人”上。
陆星痕心中暗叹，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邓大哥考虑周全，我自有分寸。只是卧床已久，想活动一下筋骨，不知庄内可有关于养生、导引之类的典籍？或是记载一些偏柔和水系内功的杂谈？”
他需要为自己后续的“改变”寻找理论依据和掩护。慕容家的还施水阁藏书丰富，除了顶尖武功，必然也有许多杂学旁收的典籍。
邓百川虽觉奇怪，但还是答道：“水阁中此类典籍应当有不少，我稍后便去为公子寻来。”
“有劳邓大哥。”
又交谈了几句，邓百川见慕容复精神尚可，但眉宇间仍有倦色，便识趣地告退，让他好生休息。阿碧也收拾了药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陆星痕一人。
他靠在床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穿越已成事实，系统已经激活，任务已经下达。
前路艰险，但他别无选择。
他抬起自己的手，这只属于少年慕容复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是一双适合练武，也适合执棋的手。
“慕容复……”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坚定所取代。
“不，从今天起，我是陆星痕，也是全新的慕容复。”
“疯癫落幕？众叛亲离？呵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带着些许冷冽和玩味的笑意。
“那些悲剧，就让它永远停留在书里吧。”
“这江湖，这天下，还有那些注定悲剧的红颜……我来了，命运，就该改写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脑海中那个蓝色的系统界面，投向了那“气运值”和“首发任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