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沙子打在栅栏上，呜呜的响。阿澈站在了望台上，手里的刀把被汗浸得发滑。底下弟兄们都没睡，抱着枪靠在栅栏根，有人在嚼干粮，咔嚓声在夜里格外清楚。
“官爷，底下有点动静。”张猛从梯子爬上来，压低声音说。
阿澈往西边瞅，黄副将的营地里，原本亮着的火把灭了一半。刚灭没多久，就见十几个黑影从营里溜出来，猫着腰往这边摸。
“来了。”阿澈拍拍张猛的肩，“让弟兄们把弓箭备好，别先动手，等他们摸到栅栏根。”
张猛点头跑下去，没一会儿，栅栏后的黑影都动了动，弓弦绷紧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十几个黑影走得极慢，脚踩在沙地上几乎没声。离栅栏还有二十步时，领头的打了个手势，众人掏出短刀，加快了步子。
“放！”阿澈吼了一声。
栅栏后瞬间射出一片箭雨，黑影里顿时倒下四五个。剩下的慌了，转身就往回跑。阿澈又喊：“别追，守住栅栏！”
刚消停没十分钟，西边营地里突然吹起号角，紧接着就听见马蹄声，这次是骑兵冲过来了。
“倒油！”阿澈往下喊。
周平早带着人守在油桶边，听见喊声，立刻指挥弟兄们把桶掀翻。黑油顺着栅栏根流出去，在沙地上积了一片。
“点火！”
火把扔下去，油层“腾”地燃起大火，火墙顺着栅栏烧了半圈，把路堵得死死的。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没刹住，马腿刚踏进去就被烧得狂跳，把人甩在火里。
“姓黄的这是急了？”赵队长也上了了望台，看着对面营地里重新亮起的火把，“居然敢派骑兵冲阵。”
阿澈没说话，眼睛盯着火墙外。骑兵退回去后，对面没再动，可越是安静，心里越发毛。
后半夜，月亮躲进云里，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阿澈正揉着发酸的腰，突然听见栅栏外有“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刮木头。
“是爬墙的！”底下传来喊声。
阿澈低头一看，几个黑影正贴着栅栏往上爬，手里拿着铁钩子。他抄起身边的长矛，对着离得最近的黑影扎下去，那黑影“啊”地叫了一声，掉了下去。
周围顿时乱起来，爬墙的黑影被长矛捅下去好几个，可后面还有人往上涌。张猛拎着大刀砍断了一个铁钩，骂道：“这群杂碎，还来劲了！”
就在这时，西边营地突然亮起信号弹，红的绿的在天上炸开。阿澈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总攻？
果然，信号弹刚落，就听见黄副将的吼声：“里面的人听着！周平勾结乱党，意图谋反，我们奉旨清剿！识相的赶紧开门，不然踏平营子！”
“放他娘的屁！”周平在底下骂，“老子守了三年关口，反个屁！”
赵队长冷笑：“他这是想按个罪名，明着动手。阿澈兄弟，要不要我带人冲出去拼了？”
“别冲动。”阿澈按住他，“他们人多，硬拼吃亏。等天亮，只要咱们没输，他这罪名就安不上。”
正说着，栅栏外突然扔进来几个陶罐，落地就碎，里面滚出冒烟的东西。
“是迷烟！”有人喊。
阿澈赶紧捂住鼻子：“拿湿布！把风帽拉起来！”
弟兄们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囊，把布巾浸湿捂住口鼻。迷烟散得快，没造成太大麻烦，可外面的人趁着这功夫，已经用斧头劈开了一段栅栏。
“杀进去！”外面传来喊杀声。
阿澈挥刀砍倒第一个冲进来的兵，对身边的人喊：“堵住缺口！别让他们进来！”
赵队长带的骑兵都是老手，立刻下马结成刀阵，把缺口堵得死死的。砍进来的兵刚露头就被砍翻，血顺着栅栏往下流。
就这么杀了半个多时辰，外面的兵突然退了。阿澈正纳闷，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熟悉的号角。
“是李将军的人！”赵队长突然喊起来，“将军的旗号！”
阿澈往西边看，果然，一队骑兵正往这边冲，领头的正是李将军。黄副将的人见状，立马慌了，不等下令就四散着往后跑。
李将军没追，直接带人冲到营子门口，翻身下马就问：“周平呢？阿澈呢？都没事吧？”
“将军！”周平红着眼跑过去，“您可来了！”
李将军拍了拍他的肩，又看向阿澈：“我接到消息就快马赶来了，路上耽误了点功夫。黄副将呢？他人呢？”
“跑了。”阿澈指了指西边，“刚跑没多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将军冷笑一声，“他姐夫是吏部侍郎又怎样？带着兵私闯关口，还敢说你们谋反，这罪够他扒层皮了。”
说着，他对身后的亲兵喊：“去把黄副将的营子抄了，所有兵都扣下，一个别放跑！另外，派人快马去巡抚那，就说黄副将勾结乱党，意图谋反，让他立刻把王御史给我看住了！”
亲兵领命而去。李将军这才松了口气，对阿澈和周平说：“辛苦你们了。这关口要是真被他们占了，咱们前面的仗就白打了。”
阿澈摇摇头：“守住关口是应该的。就是黑风部落……”
“我知道。”李将军叹了口气，“回头我让人多送点粮食和帐篷过去，再派两个医官。对了，抓的那个影阁的人呢？”
“关着呢。”赵队长赶紧说，“招了不少事。”
“带过来，我亲自审。”李将军往营子里走，“还有那些被扣下的兵，也得审审，看看王御史还藏了多少猫腻。”
天快亮的时候，审出来的结果让李将军脸色铁青。黄副将不仅带了兵，还藏了封信，是王御史亲笔写的，让他拿到关口后，把周平和阿澈都“处理”掉，再伪造证据，说是被乱党杀了。
“好个王御史，真是胆大包天。”李将军把信拍在桌上，“这信就是铁证，我现在就送进京，看他还怎么狡辩！”
阿澈站在旁边，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这一夜打得真够狠的，手里的刀都砍卷了刃。
张猛凑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粮：“官爷，吃点东西吧。都过去了。”
阿澈接过干粮，咬了一口，没嚼几下，就听见李将军在喊他。
“阿澈，你过来。”李将军招招手，“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阿澈走过去，心里有点打鼓。李将军这表情，不像是要说好事。
李将军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你娘的事，我知道是谁干的。”
阿澈手里的干粮“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盯着李将军，声音都在抖：“将军，您说啥？”
“当年你娘被人诬陷通敌，其实是王御史的主意。”李将军叹了口气，“他那会儿还是个小官，为了攀附吏部侍郎，故意找了个由头整你爹。你爹不肯攀咬别人，被他活活折磨死了，你娘……是被逼得没活路了。”
阿澈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炸雷在响。他一直以为爹娘是被乱兵害的，没想到是王御史！那个躲在京城，搅得关口不得安宁的老王八蛋！
“我找了好几年证据，一直没抓到实锤。”李将军看着他，“这次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你要是想亲手报仇，我给你这个机会。”
阿澈没说话，只是慢慢捡起地上的刀，用袖子擦了擦卷了刃的刀锋。晨光从帐篷缝里照进来，映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王御史在哪？”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李将军看着他眼里的火，缓缓开口：“按规矩，得押进京受审。不过路上……说不定会出点意外。”
阿澈握紧了刀，指节发白。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远处，黑风部落的方向升起了炊烟，大概是幸存者在生火做饭。阿澈突然想起白马汉子红着眼的样子，想起那些被烧掉的帐篷，想起昨晚死去的弟兄。
“我跟他走一趟。”阿澈说。
李将军点点头：“好。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咱们就动身。”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把关口照得亮堂堂的。血腥味被风吹散了些，远处的草原上，几只鹰在盘旋。阿澈抬头看着天，深吸了一口气。
该了结的，总该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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