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梦笙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她常去的菜市场,入口第三家是张婆婆的菜摊,婆婆的竹篮里总躺着些用红绳系着的艾草。“丫头,”张婆婆递过一把新鲜的茼蒿,枯瘦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我看你家星遥眼仁亮,是个有灵性的,但灵性重的孩子,就怕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谢谢张婆婆记挂,好的,我会注意的。”魏梦笙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袋里的番茄透着丝丝凉意。
“除了认干妈,还得让孩子‘接地气’。”张婆婆往她菜篮里塞了把艾草,“别总让她穿太新的鞋,踩踩泥巴,沾点土气,鬼神就不敢近身了。还有啊,孩子要是从小没破过相,反倒得小心——太周正了,天爷都眼热,破点皮留块疤,是老天爷给盖了章,认下这孩子了,反倒能养大。”
“破相消灾”四个字钻进耳朵时,魏梦笙忽然想起自己左眉角那块浅疤。像颗小小的月牙,藏在眉毛里,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她小时候总爱抠那块疤,母亲就叹着气说:“问你二姐去,当年要不是老天爷护着,你怕不是伤着眉角,而是眼睛了。”
二姐魏明珍每次说起这事,都带着点后怕:“那会儿你才一岁多,圆滚滚的像个面剂子。我背着你在院里玩,隔壁虎子他们抢着要抱,我没抓稳,你‘咚’地摔在青石板上,眉角正磕在砖缝里的碎瓷片上,血顺着脸往下淌,哭得气都喘不上来。”
二姐说,那天妈抱着满脸是血的梦笙往急诊科跑,鞋都跑掉了。后来眉角结了痂,掉了之后就留下那么个小疤。“妈总说,多亏了这块疤,你后来没生过啥大病,平平安安长到现在。”
原来自己也是“破过相”的。魏梦笙望着仓库窗外的梧桐,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像块被打碎的铜镜。她忽然懂了张婆婆的话——太完美的东西,老天爷都要收回去,留个小缺憾,反倒是护身符。
自那以后,魏梦笙的心更悬了。星遥快八岁半了,离高人说的“九岁劫”越来越近,可这孩子从小到大顺顺当当,除了三岁前月月准时的扁桃体肿大发烧外,没有发生过什么,她看护的非常仔细,更别说破相了。
她开始变得格外小心。每天早上送星遥上学,都要把女儿的书包翻个底朝天:玻璃水杯换成了不锈钢的,瓷碗也换成了摔不碎的不锈钢碗,就连铅笔盒都换成了软胶材质的。“星遥,走路别蹦,看脚下有没有石子。”“跟同学玩别跑太快,别去操场边的石头堆旁。”“上体育课别爬高,老师让做啥就做啥,别逞强。”“口袋里的桃符不要乱丢”......
这些话她每天都要重复好几遍,像老和尚念经。星遥有时会皱着眉问:“妈妈,你怎么总说这些呀?”魏梦笙就蹲下来,摸着女儿光滑的额头,那里没有疤,鼻尖圆圆的,嘴唇红嘟嘟的,完美得像块上好的暖玉。
“因为妈妈想让星遥平平安安的。”她把星遥的辫子重新扎紧,红绳在指尖绕了三圈,“咱们慢慢来,一步一步走,好不好?”
张婆婆的话略过梦笙脑海,养孩子就像种庄稼,得顺着时令,该松土时松土,该施肥时施肥,遇上风雨了,就得提前搭好棚子。她现在做的,就是给星遥搭棚子,用桃木、用艾草、用不锈钢的水杯,用一遍遍的叮嘱,把所有可能的风雨都挡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