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二十四,南方的小年一到,这股热闹就像烧开的水,彻底翻腾起来。城中村的空地上开始有零星的爆竹声,“噼啪”几声,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却让仰头看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爷爷郑宏邺把熏好的腊味搬出来,在窗外防护栏的绳子上晾着;奶奶阮慧珊踩着梯子擦窗户,玻璃被擦得锃亮,能照见对面屋顶上晒着的腊鱼。星遥拿着粉笔在小黑板上画烟花,画完了就拉着梦笙的手问:“妈妈,新世纪的烟花是不是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风里的爆竹碎屑越来越多,空气里的腊味香越来越浓,从元旦到腊八,再从腊月二十四到年根下里,这千禧年的春节,就像一锅慢慢熬着的腊八粥,稠稠的,暖暖的,把所有人的期待都熬进了日子里。
腊月二十八是郑家今年团年的日子,允执踩着满地未散的爆竹红,推开郑家大门时,鼻腔里先涌进来的是混合着腊味熏香、炖肉醇厚与甜汤清润的气息。厨房门虚掩着,里头传来爷爷郑宏邺洪亮的嗓门:“遥遥帮爷爷看看,蒸笼里的香肠冒白气没?”
“冒啦!像小云朵一样!”星遥的声音脆生生的,跟着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小姑娘举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手从厨房跑出来,看见允执,眼睛一亮,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你回来啦!爷爷说晚上给我留最大的香肠!”
允执弯腰抱起女儿,鼻尖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笑着往厨房走。梦笙正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长柄勺搅着砂锅里的银耳汤,见他进来,侧过脸笑了笑:“刚想让星遥去门口看看你,这就到了。”她鬓角沾了点面粉,是刚才和爷爷一起揉糯米粉做汤圆时蹭上的,衬得脸颊格外温润。
爷爷郑宏邺正站在大铁锅前,一手颠着锅,里头的魔芋烧鸭滋滋作响,红油裹着魔芋块和鸭肉翻滚,香气直往人胃里钻。“回来啦?”老爷子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笑意,“把那边的青蒜苗递过来,最后一道烧菜就齐了。”
允执放下星遥,顺手端起案板上切好的青蒜苗递过去。郑宏邺接过来,手腕一翻,蒜苗“哗啦”下锅,与鸭肉、魔芋混在一处,瞬间添了几分鲜灵气。“你妈在客厅择橘子呢,说是等会儿吃饭解腻。”老爷子一边翻炒,一边念叨,“今年这腊味熏得好,你妈前儿还说,比去年邻居家送的香。”
正说着,奶奶阮慧珊端着个红瓷盘走进来,盘子里码着剥好的橘子,金黄饱满。“回来啦允执。”她笑着把盘子往灶台上一放,“快尝尝,今天刚买的,甜得很。”又转向梦笙,“梦笙歇会儿,剩下的让老头子弄,看你这手,刚才揉粉都红了。”
梦笙摇摇头,舀了一勺银耳汤尝了尝:“没事妈,银耳汤还差把冰糖,放进去就好。”她往砂锅里撒了把黄冰糖,搅了搅,“爸,炖猪蹄是不是该起锅了?我闻着味儿够了。”
“差不多了。”郑宏邺关了火,把魔芋烧鸭盛进青花瓷盘里,“遥遥,喊你奶奶来端菜!”
星遥脆生生应了一声,拉着奶奶阮慧珊的手往外跑:“奶奶快走!有你爱吃的魔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