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简陋木屋,江奕辰并未急于去功德殿兑换丹药,也未理会外界因他小比表现而悄然掀起的微澜。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门窗紧闭,心神沉入,指尖轻轻抵在那枚灰暗破损的黑色玉简之上。
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避开玉简上那些因岁月侵蚀而变得脆弱不堪的脉络,探入其核心残留的信息碎片之中。
刹那间,无数模糊的图象与断续的口诀纷至沓来,比在武技阁初探时更为清晰,却也更加支离破碎。
“……气非贯于足,而蕴于筋髓之交,如泉涌地,念动则发……”
“……身非腾于空,而借虚实之隙,似鱼游水,隙开则入……”
“……力不出于猛,而生于刹那之变,如弓引满,瞬放则至……”
没有成套的招式,没有完整的行气路线,只有这些零碎的、看似不成体系的感悟,以及几幅人影在方寸之间极尽腾挪、身形拉扯出残影的模糊图示。那图示中的人影,肌肉纤维的律动、气血奔流的瞬间转折,都被一种写意的方式勾勒出来,透着一种违背常理的诡异与灵动。
寻常弟子得到此玉简,怕是看得一头雾水,只觉得不知所云,甚至会觉得是前人胡言乱语,最终弃如敝履。
但江奕辰不同。
他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星光在推演、碰撞。过目不忘的天赋让他将每一丝碎片都牢牢刻印,而那逆天的悟性,则开始以这些碎片为基石,结合自身对医道、对人体的透彻理解,疯狂地进行着推演与重构。
“气蕴筋髓之交……”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小腿胫骨侧面轻轻一点,那里是几处细小肌腱与骨骼连接的微妙节点,在正统武学发力中,几乎被忽略。“非是单纯依靠丹田之气爆发,而是将一股‘势’,一种‘引而不发’的劲力,预先蕴藏于这些筋络与骨髓交接的‘节点’之处?”
他回想起《黄帝内经》中关于“经筋”与“气血”关系的论述,又联想到银针刺穴时,刺激特定穴位可引发肌肉的瞬间收缩或放松。
“念动则发……刹那之变……” 他眼中精光一闪,“原来如此!这不是单纯的身法,更是一种独辟蹊径的发力法门!”
正统身法,无论是轻身提纵,还是急速闪避,皆以丹田为源,灵力或内力沿特定经脉运行,灌注四肢,产生力量。而此法,却反其道而行之,它将每一次移动所需的“动力”,提前以特殊技巧,如同埋设“引信”一般,分散储存在全身诸多细微的“筋髓节点”之中。
一旦需要移动,无需经过漫长的经脉运转,只需心念微动,引动对应节点的“引信”,那预先储存的“势”便瞬间爆发,推动身体完成动作!
其速,快如闪电!其变,诡秘莫测!
因为动力源分散且预先埋设,故而毫无征兆,因为无需经过主要经脉,故而轨迹难以捉摸,更能于旧力未竭、新力未生之际,爆发出二次、三次的连续变向,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妙!妙啊!”江奕辰心中赞叹,只觉眼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此法虽残缺,但其理念,直指发力之本质,与医理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刺激隐脉以激发潜能的道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强压下立刻尝试的冲动,继续深入推演。
然而,推演越深,他眉头蹙得越紧。这法门固然精妙,风险却也极大。那些“筋髓节点”皆是人身脆弱之处,稍有差池,劲力控制不当,非但无法借力移动,反而会瞬间撕裂筋络,甚至震伤骨髓,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
玉简中那股几乎消散的空间波动,更是让他心生警惕。这法门修炼到高深境界,恐怕真的涉及到了空间的初步运用,强行在“虚实之隙”中借力,一个不好,恐怕就不是筋断骨折那么简单,而是直接被空间之力反噬,身死道消!
“难怪此玉简被弃于角落,无人问津。非大智慧、大毅力,且对人体洞察入微者,根本无法入门,强行修炼,无异于自残。”江奕辰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畏惧,眼眸中的光芒反而越发炽亮。
洞察入微?他身负医道通天之基,对人体经络、气血、骨骼、肌肉的了解,只怕真武宫内无人能出其右!
控制精微?他融合医道与《基础练气诀》自创的练气法门,注重心神凝聚与力量掌控,对自身每一分气血、每一缕气息的把握,早已达到纤毫毕现的地步。
这看似凶险万分、残缺不全的法门,于他而言,却仿佛是量身定制!
“风险与机遇并存……”他轻轻摩挲着玉简粗糙的边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此法的根基,在于对自身肉身的绝对掌控,以及对那些‘节点’蕴力、发力的精妙操作。而这,恰是我之长处。”
他不再犹豫,心神彻底沉入其中。识海中,那模糊的人影图象开始变得清晰,依照他的推演,一遍又一遍地演示着那诡秘的发力方式,与他对人体结构的理解相互印证、调整、完善。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木屋内,只有少年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枚破损玉简上,偶尔因他精神力激荡而闪过的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幽光。
他仿佛一个最高明的医师,在解剖一具最为精密的人体仪器,又像一个最痴迷的学者,在破解一道蕴含天地至理的难题。
这残篇的奥秘,正在被他一点点剥开,与他的医武之道,水乳交融。一条独属于江奕辰的、诡秘而强大的身法之路,于此悄然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