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暖和,适合过日子。他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份正经活,比如在码头扛箱子,或者去工地搬砖,攒点钱,每年清明去看看老婆孩子。
至于王浩,他不想再沾了——这人已经疯了,跟疯子较劲,不值当。
可他没想到,王浩的人早就盯上了火车站。
他刚走进候车室,就看见三个壮汉堵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上次跑掉的那个刀疤脸,胳膊上还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
“哑巴,这次看你往哪跑!”刀疤脸笑了,眼里的狠劲比上次更甚,“浩哥说了,你要是肯自断一条腿,他就放你走,不然……”
哑巴没等他说完,转身就往检票口冲。
他知道候车室人多,对方不敢乱来,可刀疤脸是真急了,竟然从怀里掏出把弹簧刀,追着他就捅了过来。
“小心!”旁边一个抱孩子的大姐尖叫起来。
哑巴猛地侧身,刀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去,带起一串血珠。他没躲,反而扑过去,一拳打在刀疤脸的胸口,把人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果皮纸屑撒了一地。
候车室瞬间乱了,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保安拿着橡胶棍冲过来,刀疤脸他们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跑了。
哑巴捂着流血的肋骨,被保安拦了下来。
“跟我去趟派出所。”保安看着他满身的伤,还有地上的血迹,脸色严肃得很。
哑巴没反抗,乖乖地跟着走。他知道,进了派出所,王浩的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了。这或许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审讯室里,灯光白得晃眼。
警察问他叫啥,住哪,为啥打架,他都没说,只是从怀里掏出独眼龙的手机,指着屏幕上的小姑娘:“找她……作证。”
警察愣住了,后来还真联系上了独眼龙的女儿。
小姑娘抱着书包来做笔录,说起爸爸的事,眼泪掉个不停,却还是把王浩雇人杀人的事说了出来——她偷听过爸爸打电话,知道“浩哥”给了很多钱,让爸爸去杀一个“哑巴叔叔”。
哑巴在派出所待了两天,警察查清楚他没案底,只是正当防卫,就让他走了。
临走时,那个做笔录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浩涉嫌买凶杀人,还有以前的旧案,估计得把牢底坐穿。你也别乱跑了,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哑巴点了点头,走出派出所时,外面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地上的雪上,亮得晃眼。
他抬头看了看天,蓝得像块刚洗过的布。
后来,有人说在南方的码头见过一个哑巴,扛箱子特别卖力,不爱说话,却总爱帮人搬东西。
有人说他怀里总揣着张照片,没事就拿出来看,看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软得像棉花。
而苏明一家,还是在那个小饭馆里过日子。
王彩儿的花店添了新品种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像极了她笑起来的样子。
念安上了小学,每天放学都要举着满分的试卷冲进饭馆,喊着“爸爸快看”。
苏明偶尔还是会想起王浩,想起铁头,想起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但他只是笑笑,往王彩儿碗里夹块红烧肉,往念安书包里塞颗糖。
日子嘛,就该这么过。往前看,别回头。
王浩在号子里听见“哑巴跑了”四个字时,正用牙刷柄在墙上划道道——那是他数着报仇日子的记号,已经划了满满一面墙。
同监室的“瘦猴”刚从外面打饭回来,凑到他耳边嘀咕:“浩哥,听说了吗?哑巴没被抓,警察去的时候人早没影了,听说跑南方去了。”
“操!”王浩手里的牙刷柄“啪”地断成两截,他猛地扑过去,薅住瘦猴的头发往墙上撞,“一群废物!连个哑巴都看不住!我养你们这群吃干饭的有屁用!”
瘦猴被撞得眼冒金星,嘴里嗷嗷叫:“浩哥!别打了!是警察没用!跟我没关系啊!”
狱警听见动静冲进来,电棍往铁门上“哐哐”敲:“王浩!你他妈想造反?!”
王浩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水泥地,嘴里还在骂:“我操你们祖宗!苏明!哑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被关进禁闭室的三天里,王浩没合眼。狭小的空间里,他盯着那扇小窗户,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他想不通,自己混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栽在苏明手里了?铁头死了,李娟进去了,虎子废了,现在连哑巴都敢跟他叫板——这口气咽不下去,死也咽不下去。
出来那天,他第一件事就是找瘦猴。
瘦猴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见他过来,吓得往墙角缩:“浩哥,我真没骗你……”
“闭嘴。”王浩从怀里掏出个揉皱的烟盒,里面裹着张纸条,“把这个交给‘秃鹫’,告诉他,老规矩,事成之后,钱加倍。”
瘦猴展开纸条,上面就三个字:“苏明家”。
他的手开始抖——秃鹫是狱里出了名的狠角色,据说以前是跨国犯罪集团的杀手,后来因为内讧被抓进来,在里面依旧神通广大,能联系上外面的人。
“浩哥,这……这秃鹫不好惹啊,他要价高得离谱,而且……”瘦猴咽了口唾沫,“听说他下手没轻没重,连小孩都……”
“我要的就是这个!”王浩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发毛,“越狠越好!我要苏明全家,一个都别剩!钱不是问题,我让表弟把剩下的金条全换成现金,他要多少给多少!”
瘦猴不敢再劝,揣着纸条哆哆嗦嗦地去找秃鹫。没过半天,他回来传话说:“秃鹫接了,说三天内给信,让外面的人动手。”
王浩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沿上,开始盘算苏明一家死时的惨状。他仿佛已经看见苏明倒在血泊里,王彩儿抱着念安哭,而他就站在旁边,笑着看他们咽气。
可他没想到,秃鹫根本没打算亲自出手。
他在里面用暗号联系了个叫“老鼠”的惯偷,这老鼠以前是个开锁匠,后来走了歪路,专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最擅长趁人不备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