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却照不尽人间悲欢。
威震武林的“仁义剑”林震南坐在花厅里,面色灰败,双目空洞。这位平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武林盟主,此刻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捏着的青瓷茶盏边缘已有了一道细微裂痕。
“盟主,陆小凤到了。”老管家低声通报。
林震南猛地抬头,只见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已然站在厅前,一袭蓝衫略显风尘,眼神却清亮如星,仿佛能看透人心。
“陆大侠...”林震南起身相迎,声音嘶哑,“您肯来,林某感激不尽。”
陆小凤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震南腰间未曾解下的长剑和衣襟上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盟主节哀。不知夫人是何时出的事?”
“昨夜三更。”林震南深吸一口气,“我因与江南几位掌门商议下月武林大会之事,宿在书房。今早侍女发现...”他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再难继续。
“可否让我一见现场?”陆小凤问道。
林震南默然点头,引着陆小凤穿过曲折回廊,来到后院主卧。未入其门,先嗅到一股浓重血腥气混杂着某种奇异花香。
陆小凤四条眉毛轻轻一皱。
卧室锦绣奢华,芙蓉帐幔被撕裂垂下,床上仰卧着一具女尸,身着素白寝衣,心口处一片暗红已然干涸。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面容——原本娇美的脸庞被纵横交错地划了数十刀,皮肉翻卷,几乎辨不出本来模样。
陆小凤走近细看,只见死者双手指甲断裂,床单上有抓挠痕迹,显然经过激烈挣扎。
“盟主可曾动过现场?”陆小凤环视四周。
“只探过鼻息,确认玉香已逝...”林震南闭目转头,不忍再看爱妻惨状。
陆小凤俯身细查,发现床沿有些许泥印,形状奇特。他又从死者紧握的右手中小心取出一角碎布,质地非凡,绣着奇特的云纹。
“府上可有人失踪?或是受伤?”
林震南摇头:“已清点过,并无。”
陆小凤忽然注意到窗台有些粉末,轻轻拈起嗅了嗅,眉头微蹙。接着他又走到烛台前,仔细观察烧尽的烛芯。
“盟主,”陆小凤突然问道,“夫人可懂武功?”
林震南苦笑:“玉香出身书香门第,手无缚鸡之力。正因如此,我才...”话未尽,意已明。
陆小凤点头,又在室内踱步一圈,忽然在梳妆台前停下。台上首饰盒半开,里面珠光宝气,唯独正中一个锦垫空着,似是原本放着什么重要物件。
“这里少了什么?”陆小凤问。
随后赶来的老管家答道:“回陆大侠,夫人最珍爱的紫玉鸾钗不见了,那是盟主去年所赠生辰礼。”
陆小凤若有所思,又问:“昨夜可有人听到什么动静?”
侍立门外的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一个胆大的小声回答:“奴婢...奴婢好像听到过琴声。”
“琴声?”林震南皱眉,“府中无人会在深夜弹琴。”
“是从外面传来的,很轻很缥缈,奴婢半梦半醒间听到,还以为是做梦...”
陆小凤目光微闪,不再多问。他仔细地将碎布和粉末用油纸包好,收入怀中。
回到花厅,林震南挥手屏退左右,突然对陆小凤深深一揖:“陆大侠,林某愿出五千两黄金,求您查出真凶!”
陆小凤忙扶住他:“查案缉凶,陆某义不容辞。黄金不必,但有一事请教。”
“请讲。”
“盟主近日可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仇家?”
林震南长叹:“执掌武林,岂能不得罪人。但要说会下如此毒手的...”他沉吟片刻,“三个月前,‘血手修罗’杜杀被我废去武功,囚禁在寒潭洞。上月,‘千面妖狐’柳依依因残害正道同门,被我一剑重伤后逃脱。还有...”
他突然顿住,面色微变。
“还有什么?”陆小凤追问。
林震南欲言又止,最终摇头:“想必不会是他...罢了,陆大侠还是先从眼前线索查起吧。”
陆小凤若有所思地看着武林盟主,忽然换了个话题:“听说盟主三年前娶夫人时,曾引得江湖哗然?”
林震南面色一沉:“陆大侠何意?玉香虽出身青楼,但我与她真心相待,从未因出身轻看她分毫。”
陆小凤微微一笑:“盟主勿怪,查案须知方方面面。”说罢拱手告辞。
走出林府,陆小凤在转角处轻轻吹了声口哨。不多时,一个机灵的小乞丐跑来,笑嘻嘻地伸手:“陆大爷有什么吩咐?”
陆小凤抛给他一锭银子:“去告诉你家老大,我要‘千面妖狐’柳依依最近的行踪。还有,查一下昨夜三更前后,可有人在林府附近弹琴。”
小乞丐接了银子,一溜烟跑了。
陆小凤信步走向城中最大的绸缎庄——云锦轩。他取出那角碎布,递给掌柜:“可认得这料子?”
掌柜仔细查看后,面色微变:“这是‘鲛绡纱’,产自海外,一年不过十匹入中原。这云纹...像是江南苏家的标记。”
“苏家?”陆小凤挑眉。
“苏州首富苏万贯,专做海外奇珍买卖。”掌柜压低声音,“不过听说最近苏家惹上了麻烦,苏老爷正在四处求人平事呢。”
陆小凤谢过掌柜,刚出门便见一只信鸽落在他肩头。取下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柳依依上月现身江南,疑与苏家有关。琴声无人闻。”
陆小凤眼中精光一闪,四条眉毛扬起有趣的弧度。
“苏州苏家...看来得走一趟了。”
正当他思忖之际,忽闻身后破空声响起!陆小凤身形不动,反手两指一夹,一枚银针已在他指间颤动,针尖泛着幽蓝光泽。
屋檐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陆小凤轻笑:“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话音未落,人已如轻烟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