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这一觉睡得极沉,梦中尽是桃花纷飞。时而见桃娘子在花雨中嫣然回首,时而见剑痴在血雾中厉声长啸。最后梦境定格在一个陌生的苗疆女子身上,她眉心一点桃花烙印,与桃生子的一模一样,正对他凄然微笑。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女子声音缥缈,渐行渐远。
陆小凤猛然惊醒,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他发现自己内力虽未完全恢复,但体内剑蛊的反噬已被压制,想必是那些获救的高手们联手疗伤的功劳。
客房外传来司空摘星的大呼小叫:“醒了醒了!陆小鸡终于醒了!”
门被推开,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抱着桃生子的司空摘星。
花满楼为陆小凤把脉,点头道:“脉象平稳多了,但内力只剩三成,需要调养些时日。”
西门吹雪将一柄剑放在桌上:“你的灵犀指暂时难以施展,先用这个防身。”
陆小凤一看,竟是西门吹雪的佩剑“吹雪”,不由笑道:“西门庄主连贴身佩剑都肯借我,看来情况确实不妙。”
司空摘星凑过来:“你不知道,这两天江湖上可热闹了!那些被你救了的高手们,现在个个把你当救命恩人。江北罗家、峨眉派、华山派都送来了谢礼,堆了满满一屋子!”
花满楼却神色凝重:“但也有不好的消息。五毒教痴情堂重现江湖,已经接管了原本归附剑痴的势力。他们的新任堂主放出话来,要取回《桃花烙剑谱》和...桃生子。”
陆小凤抱过孩子,桃生子对他咯咯直笑,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他们要剑谱也就罢了,为何要这孩子?”
花满楼道:“我查了一些古籍,发现桃生子身上的桃花烙印非同一般。那是苗疆传说中的‘蛊源圣印’,拥有此印者能统御万蛊。痴情堂恐怕是想利用这孩子,掌控整个苗疆蛊术界。”
西门吹雪冷然道:“痴情堂新任堂主是‘蛊仙子’玉罗刹,据说她是桃娘子的师姐,武功蛊术更在桃娘子之上。”
陆小凤若有所思:“难怪梦中见到一个与桃生子有同样烙印的女子...”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飘来一阵奇异的花香。花满楼神色一变:“闭气!”
但已经晚了。除了西门吹雪及时闭气外,其他三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司空摘星晃了两下,扑通倒地。陆小凤勉强支撑,却见怀中的桃生子忽然啼哭起来,眉心烙印发出刺目红光。
数个身影如鬼魅般飘入房中,皆是身穿五彩苗疆服饰的女子。为首一人面蒙轻纱,额心一点桃花烙印,与桃生子的一模一样。
“玉罗刹!”花满楼惊呼,强撑着挡在陆小凤身前。
那女子轻笑一声,声音柔媚入骨:“想不到中原还有人认得我。”她目光落在桃生子身上,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把孩子给我,看在师妹的份上,我可饶你们不死。”
陆小凤强忍眩晕:“你是桃娘子的师姐?那你可知她为何而死?”
玉罗刹眼神一暗:“自然知道。她为情所困,违背师门训诫,死不足惜。”但语气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西门吹雪剑已出鞘三分:“要人,先问我的剑。”
玉罗刹轻笑:“西门吹雪,你剑术虽高,但中了我‘痴情蛊香’,还能使出几成功力?”
果然,西门吹雪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冷汗。
陆小凤忽然道:“你不是要孩子,你是怕孩子。”他盯着玉罗刹,“你额上也有桃花烙印,但比桃生子的淡得多。我看过剑谱记载,蛊源圣印之力会相互感应,强者为主,弱者为仆。你是怕桃生子长大后,你会受他制约!”
玉罗刹脸色骤变:“胡说八道!”手中突然撒出一把粉色粉末。
西门吹雪剑光一闪,剑气卷开粉末,但仍有少许沾身。他的手臂顿时浮现粉色纹路,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花满楼强提内力,玉箫点出,直取玉罗刹要穴。但旁边两个苗女双刀出鞘,架住他的玉箫。
陆小凤趁机抱起桃生子,向后窗跃去。却见窗外不知何时已布满细密蛛网,网上爬着色彩斑斓的毒蛛。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玉罗刹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巧的银笛。
笛声起,诡异的是,只有陆小凤怀中的桃生子有反应。孩子痛哭不止,眉心烙印红得发亮,小身体剧烈颤抖。
“你对他做了什么?”陆小凤怒道。
玉罗刹边吹笛边道:“他体内的蛊源与我同出一脉,我自然有办法制他。”笛声转急,桃生子忽然止哭,眼中泛起血红之色!
可怕的是,陆小凤感到自己体内的剑气也随之躁动起来,与笛声产生共鸣。他顿时明白,玉罗刹的笛声不仅能控制桃生子,也能引动他体内残留的剑蛊!
危急关头,陆小凤忽然想起《桃花烙剑谱》中的一段记载:“至情之声,可破万蛊。”
他当即运起残余内力,以灵犀指法点在自己喉间穴道,开口唱起一首歌——正是那日桃娘子临死前所唱的苗疆蛊歌!
歌声起处,笛声顿时一滞。桃生子眼中的血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的光芒。孩子甚至止哭为笑,小手随着歌声摆动。
玉罗刹大惊:“你怎么会这首《情蛊真心歌》?这是本门最高秘传!”
陆小凤不停歌唱,歌声中融入剑谱所载的至情剑意。奇妙的是,他每唱一句,内力就恢复一分,体内剑蛊的反噬也减弱一分。
桃生子眉心烙印大放光明,光芒笼罩整个房间。玉罗刹和那些苗女被光芒照到,竟都动弹不得,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蛊源圣印...真正苏醒了...”玉罗刹喃喃道,眼中既有恐惧,又有渴望。
趁此机会,西门吹雪一剑斩破蛛网,花满楼扶起司空摘星。四人带着桃生子跃窗而出,落入后院。
然而院中早已埋伏着更多苗女,将四人团团围住。
玉罗刹从窗口飘然而下,面色复杂地看着陆小凤:“没想到你竟能唤醒真正的圣印之力。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你们离开。”
她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镜面刻满桃花纹路:“这面‘痴情镜’能吸收圣印之力。既然你们不肯就范,就别怪我狠心了。”
铜镜照向桃生子,孩子顿时惨叫起来,眉心烙印的光芒被一点点吸向镜中。
陆小凤感到孩子的生命力正在流失,又惊又怒。危急关头,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剑谱最后一页的小字:“镜花水月,皆是虚妄;真心真情,方为实相。”
他当即运起全部内力,不是攻向玉罗刹,而是点向那面铜镜!
“灵犀指,指人心!”陆小凤大喝一声,双指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指力击中铜镜,镜面顿时裂开无数细纹。从裂纹中射出万道霞光,镜中竟然浮现出桃娘子的虚影!
“师姐,收手吧。”桃娘子的虚影轻声道,“痴情堂早已背离初衷,从守护真情变成了操控人心。你看这镜中,可还有半点真心?”
玉罗刹如遭雷击,呆呆看着镜中。那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时的她自己,与桃娘子一同在桃花树下发誓:“愿以毕生守护真情,不叫痴心错付。”
镜中景象变换,显出她如何因爱生恨,如何背离初衷,如何变得冷酷无情...
“不...不是这样的...”玉罗刹踉跄后退,铜镜脱手落地,摔得粉碎。
镜碎之时,一道粉红光晕四散开来,被定住的苗女们纷纷苏醒,眼中恢复清明。
一个年长的苗女跪倒在地:“堂主,我们这些年都做了什么?痴情堂本该是守护真情的存在,为何变成了操控人心的魔窟?”
其他苗女也纷纷跪下,面露悔恨之色。
玉罗刹呆立当场,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泪流满面:“我...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她看向陆小凤怀中的桃生子,眼中再无贪婪,只有愧疚:“孩子...师妹...我对不起你们...”
说罢,她突然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
花满楼及时弹出一枚金针,打偏她的手掌:“死者已矣,生者当继续前行。玉堂主既知过错,何不重整痴情堂,回归初心?”
玉罗刹怔怔地看着花满楼,良久,深深一揖:“多谢公子点醒。”她转向陆小凤,“陆公子,我有罪于你们,不敢求恕。但请允许我弥补一二——我知道谁才是这一切的真正幕后主使。”
陆小凤挑眉:“难道不是剑痴?”
玉罗刹摇头:“剑痴只是棋子。真正的主使是‘蛊神教主’,他才是痴情堂背后的操控者。剑痴的蛊术、独孤求败的剑谱下落,都是他透露的。他的目的是...”她看向桃生子,“得到完整的蛊源圣印,成为真正的蛊神。”
西门吹雪忽然道:“蛊神教主?可是二十年前被中原武林联手逐出中原的那个毒王?”
玉罗刹点头:“正是。他蛰伏苗疆二十年,如今卷土重来,第一个目标就是中原武林。”她取出一枚桃花令牌递给陆小凤,“这是我堂最高令牌,凭此可调动痴情堂所有势力。希望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陆小凤接过令牌,沉吟道:“你为何要帮我们?”
玉罗刹露出苦涩的笑容:“因为我看清了,蛊神教主所要的,是让天下人都成为他的蛊奴。而我...”她轻抚自己额上淡化的桃花烙印,“终究还记得痴情堂最初的誓言——守护真情。”
她向众人深深一揖,带领苗女们悄然离去。
司空摘星这时才晃晃悠悠醒来:“发生什么事了?那些苗女呢?”
花满楼将经过简单告知,司空摘星咂舌道:“好家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蛊神教主又是什么来头?”
陆小凤抱着桃生子,孩子已然安睡,眉心烙印柔和发光。
他望向远方,轻声道:“不管是什么来头,这场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
西门吹雪擦拭着佩剑,眼中闪过剑芒:“很好。”
花满楼轻摇折扇:“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你的功力。否则下次面对蛊神教主,恐怕凶多吉少。”
陆小凤点头,心中却想起梦中那个苗疆女子的面容。她与桃生子如此相似,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