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站台,张晓云裹紧身上的薄外套,潮湿的空气中带着南方特有的闷热。周志远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第三次问道:\"真的不用我帮你拿包?\"
张晓云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这是母亲昨晚塞给她的,说是外婆留下来的老物件。
\"K238次列车即将进站...\"
广播响起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张晓云感觉旅行袋被人拽了一下,回头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钻进人群——装着车票和全部积蓄的手绢包不见了。
\"同志,先来值班室做个登记。\"乘警的话让张晓云的心沉到了谷底。
值班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副县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派出所抓到小偷了!\"他递过来两个信封,\"县里特批的出差补助,深圳那边消费高。\"
列车启动时,张晓云透过车窗看着站台上林副县长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难受。这次出行和往常都不一样,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我妈准备的饭团。\"周志远打开保温盒,米饭的香气混合着梅干菜的咸香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张晓云接过还温热的饭团,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深夜的硬座车厢里,张晓云靠在志远肩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苏曼站在一栋玻璃幕墙的高楼前朝她招手,她的双脚却像陷在泥沼里动弹不得...
\"广州站到了!\"
走出火车站,张晓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县城的汽车站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像乡下的小集市。各种方言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飘着肠粉和烧腊的香味。
开往深圳的大巴比火车还要拥挤。张晓云和志远被挤在最后一排,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窗外,\"时间就是金钱\"的巨幅标语在高楼外墙上格外刺眼。
深圳检查站的武警仔细检查着每个人的边防证。招待所前台,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递来钥匙:\"三楼最后一间,一日十二蚊。\"
小房间里,工地的打桩声透过薄薄的墙壁传来。街边茶餐厅里,一碗云吞面要价一块八,志远苦笑着解释:\"深圳就系咁样嘅物价。\"
公用电话亭里,周志远挂掉电话后脸色变得凝重:\"苏曼话听日要单独带我去见董事长。\"
\"我同你一起去。\"张晓云打断他,\"我在外面等你。\"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张晓云望着对面床上周志远的睡颜,手指轻轻转动着那枚金戒指。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至少此刻他们还在一起。清晨的阳光透过招待所薄薄的窗帘照进来时,张晓云已经梳洗完毕。她站在镜子前,把马尾辫重新扎了三遍,最后换上那件最体面的浅蓝色衬衫——这是去年公司表彰先进工作者时发的奖品。
\"紧张吗?\"周志远系着领带,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张晓云摇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戒指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给她无声的勇气。
宏远集团的大楼比张晓云想象中还要气派。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旋转门里进出的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显得清雅如水。
\"周副组长!\"苏曼的声音从电梯口传来。她今天穿着一身米色西装套裙,脖子上系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巾,整个人精致得像杂志上的模特。
苏曼的目光在张晓云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董事长正好有空,一起上去吧。\"
电梯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张晓云站在角落,能清晰地从电梯镜面里看到三个人的倒影——周志远挺直的背影,苏曼精致的侧脸,还有自己微微发白的嘴唇。\"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28楼。
董事长办公室比张晓云想象的还要宽敞。一整面落地窗外是深圳繁华的城景,实木办公桌上摆着一尊金灿灿的招财蟾蜍。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真皮座椅上站起来,肚子微微发福,但眼神锐利得像鹰,\"小伙子有干劲,不错不错。\"
苏曼微笑着介绍:\"这是周志远,公司开发部的副组长。这位是...\"
\"我未婚妻张晓云。\"周志远抢先一步说道,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董事长的目光在张晓云身上扫了一圈,笑容淡了几分:\"坐吧。\"
接下来的谈话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董事长夸赞志远年轻有为,说资金只是暂时周转问题,一个月内肯定到账。苏曼时不时插话,提到他们在深圳共事的往事,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小周啊,多跟你苏姐学习。\"董事长拍着志远的肩膀,\"她可是我们集团的大能人,手上资源多得很。\"
张晓云坐在沙发边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注意到每当苏曼说话时,都会不经意地碰一下志远的手臂,或是\"不小心\"把钢笔掉在他脚边。
会谈结束时,董事长亲自送他们到电梯口:\"资金的事放心,有苏曼作保,绝对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