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的风是淬了冰的冷,裹挟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从崖底的深渊中翻涌而上,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林风站在崖边那方仅容一人的悬空石台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云雾,白茫茫的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嶙峋的怪石,以及缠绕在怪石上的黑色锁链——那些锁链粗如儿臂,表面锈迹斑斑,却仍能感觉到残留的凛冽灵压,显然是上古时期用来封印某种强大存在的法器。
“传闻断魂崖是上古时期封印‘血魔’的地方。”林风轻抚着净灵剑的剑身,剑穗的银铃在风中不住晃动,发出急促的响声,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但三个月前,有人在这里听到了君无痕的声音。”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玄水城的老乞丐曾偷偷告诉他,南域有个侥幸从断魂崖逃出来的修士,疯疯癫癫地逢人便说,在崖底的浓雾中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剑鸣,那剑鸣清越如冰裂,与传闻中君无痕的净灵剑声息一般无二。
林风的混元灵根在此时微微发烫,一股熟悉的感应顺着血脉蔓延开来。玉笛从怀中滑出,悬浮在他面前,笛身上的星灵之力与崖底的云雾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自发吹出一串断断续续的音符。音符坠入深渊,穿透层层雾气,竟传来清晰的回音——那回音里,真的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剑鸣,微弱却坚韧,像寒夜里不灭的星火。
“君无痕……”林风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纵身一跃,朝着崖底坠去。
下坠的风疯狂撕扯着他的衣袍,云雾像冰冷的潮水般涌来,打在脸上生疼。他迅速调动混元灵根,紫金色的光芒在周身凝成一道护罩,护住要害的同时,凝神捕捉着那丝剑鸣的方向。越往下,空气越稀薄,血腥味越浓郁,云雾中开始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那些都是被血魔吞噬的修士怨灵,它们张着空洞的嘴,发出无声的嘶吼,伸出惨白的利爪,试图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
净灵剑骤然出鞘,青蓝色的剑气如银蛇般窜出,带着君无痕灵髓的凛冽,瞬间将扑来的怨灵撕碎。但更多的怨灵从云雾中涌出,它们的嘶吼声越来越响,渐渐盖过了那丝微弱的剑鸣,仿佛要将一切生机都吞噬殆尽。
“破!”林风将玉笛凑到唇边,镇魂调的音波带着紫金色的光芒,在云雾中炸开。怨灵在音波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作点点血光,被音波净化,消散在雾气里。
终于,崖底的景象冲破浓雾,出现在眼前——那是一片巨大的血色湖泊,湖水粘稠如血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湖中央的石台上,斜插着一柄熟悉的剑,正是君无痕的净灵剑!剑身上的青蓝色光芒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仍在顽强地跳动,而缠绕在剑身上的黑色锁链,正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毒蛇的涎水,一点点腐蚀着剑身。
更让林风心头一紧的是,石台周围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修士的尸体,他们的胸口都有一个圆形的血洞,边缘光滑,显然是被某种东西精准地吸干了精血。而在尸体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背对着他,身形与君无痕一般无二,手中正把玩着一枚银色的铃铛——那铃铛,正是君无痕剑穗上的银铃!
“君无痕?”林风落在石台上,声音因压抑的激动而微微颤抖,脚下的石板沾着未干的血迹,发出黏腻的声响。
少年缓缓转过身,那张脸确实与君无痕一模一样,眉峰锐利,鼻梁挺直,只是眼神空洞得吓人,嘴角挂着一抹与他气质不符的诡异笑容。他看到林风,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将银铃凑到唇边,轻轻摇晃——铃铛发出的声音尖细刺耳,竟与血湖的冒泡声产生了共鸣,湖水中的暗红色液体瞬间沸腾起来,无数道血箭从湖中射出,带着浓郁的阴煞,直逼林风面门。
“你不是他!”林风瞬间反应过来,净灵剑仿佛感应到他的怒意,自动飞入手中,青蓝色的剑气与血箭碰撞,激起漫天血雾,“你是谁?君无痕在哪里?”
白衣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石台上的黑色锁链突然活了过来,如毒蛇般猛地窜出,缠向林风的四肢。锁链上的暗红色液体沾到皮肤,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林风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顺着接触点被锁链疯狂吸走,丹田一阵发空。
“血魔的‘血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血湖深处传来,带着水浪的回响,“他被血魔控制了肉身,灵识困在剑中,日夜受锁链的噬魂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风循声望去,只见血湖中央的水底,沉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晶石,晶石通体浑浊,却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身影,那身影的轮廓,正是君无痕的灵识!而晶石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血痂,血痂下的暗红色符文正在闪烁,散发着邪恶的气息,显然是血魔用来镇压灵识的强力封印。
“血魔在哪?”林风怒吼着催动混元灵根,紫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遍全身,将缠在身上的锁链震开,锁链撞击在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放了他!”
白衣少年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像指甲刮过金属:“放了他?他可是自愿成为血奴的。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来断魂崖?他听说血魔的心头血能解除影族血脉,便巴巴地闯进来,结果被我抓住,用他的至纯灵髓喂养血湖,多划算的交易。”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刺入林风的心脏。他想起幽冥谷轮回镜里的画面,君无痕的父亲为了守护母亲,甘愿舍弃身份成为影奴,原来这种牺牲的执念,早已刻在了君家的骨血里,代代相传。
“你说谎!”林风的玉笛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镇魂调与净灵剑的剑气同时爆发,形成一道紫金色的光柱,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砸在白衣少年身上。少年的身体在光柱中剧烈扭曲,发出非人的嘶吼,皮肤下浮现出无数血色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那是血魔控制他的印记,正在光芒中寸寸碎裂。
“找死!”血湖突然掀起巨浪,一个由血水组成的巨大头颅从湖中升起,双目是两团燃烧的血火,獠牙外露,正是血魔的本体,“君无痕的灵髓可是万中无一的养料,等我彻底吞噬了他,就能冲破这破崖的封印,到时候整个南域都将成为我的血池!”
血魔的巨爪带着腥风拍向石台,林风急忙抱起地上的净灵剑,纵身跃向空中。但血湖的巨浪如影随形,无数道血箭在空中组成一张巨网,将他牢牢困住,网眼的血线闪烁着腐蚀的光芒,不断侵蚀着他的护罩。白衣少年趁机扑来,手中的银铃发出更加刺耳的响声,试图干扰他的识海,让他陷入混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风怀中的净灵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青蓝色光芒,光芒穿透他的掌心,直冲天际。剑身上的血痂在光芒中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清晰的刻痕——那是无数个日夜,君无痕用指尖一点点刻下的“守”字,笔画间还残留着他的灵气温度。
“林风……别信他……”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剑中传出,正是君无痕的灵识,带着灵力透支的沙哑,“血魔需要至纯灵髓才能破封……我在拖延时间……”
“君无痕!”林风的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净灵剑上。他不再保留,将混元灵根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净灵剑中,“我们一起出去!”
紫金色的混元之力与青蓝色的灵髓之力完美融合,在血网中轰然炸开。血魔的巨爪被光芒震碎,化作漫天血雨;白衣少年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坠入血湖,在接触到湖水的瞬间便消融不见;那枚银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回林风手中,铃身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
血魔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咆哮,整个血湖开始剧烈沸腾,无数怨灵从湖中涌出,组成一道巨大的血色漩涡,将林风团团围住,试图将他拖入湖底,永世沉沦。“谁也走不了!我要你们都成为我的养料!”
林风没有退缩,他将净灵剑横在胸前,玉笛的镇魂调陡然拔高,紫金色的音波与青蓝色的剑气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光网中,竟浮现出叶灵机关蝶的虚影——那是他用混元灵根模拟出的机关术灵核,此刻正与净灵剑的灵髓产生共鸣,翅膀的光纹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这是……叶灵的力量?”血魔的血火瞳孔猛地收缩,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不可能!你们三个……怎么可能……”
它的话没能说完,光网突然爆发出璀璨到极致的光芒,叶灵的机关蝶虚影、君无痕的剑鸣、林风的混元灵根,三者之力如同天作之合,完美融合,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从断魂崖底直冲云霄,将整个崖底照得如同白昼。血魔的本体在光柱中寸寸消融,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最终化作点点血光,被光芒彻底净化,消散无踪。
血湖的血水在光芒中迅速褪去,露出底下干涸的河床,河床的石头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印记,却已失去了阴煞之气。黑色晶石上的封印在光芒中破碎,君无痕的灵识化作一道青蓝色的光流,缓缓注入净灵剑中。剑身上的“守”字发出温暖的光芒,随后渐渐黯淡,显然灵识消耗过度,需要长时间的温养才能重新凝聚形体。
林风握紧净灵剑,剑穗的银铃轻轻作响,清脆悦耳,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他抬头望向崖顶,云雾已经散去,阳光透过崖壁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河床中那些尚未被血魔吞噬的修士尸体——他们的胸口,都放着一枚小小的剑形玉佩,那是君无痕的信物,显然是他在被血魔控制前,尽力保护的人,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们争取了生机。
“我们回家。”林风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净灵剑,纵身跃出断魂崖。
崖顶的风依旧寒冷,却带着一丝久违的清明。林风知道,君无痕的灵识虽然苏醒,但肉身已被血魔摧毁,想要真正复活,还需要找到传说中能重塑肉身的“还魂草”。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净灵剑中的灵识正在安稳地沉睡,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孩子,呼吸平稳而安心。
他将银铃系回剑穗,净灵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清越如玉石相击,像是在说:等我。
林风笑了笑,转身向南域深处走去。那里,据说生长着还魂草,也隐藏着血魔与影族王之间不为人知的联系,或许能解开更多关于影族的秘密。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险,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君无痕,为了叶灵,也为了那些尚未完成的承诺,那些刻在心底的守护。
净灵剑在他手中轻轻颤动,仿佛在与他同行;玉笛的余音在风中回荡,带着熟悉的韵律,仿佛在说:我们一直都在。
断魂崖下,干涸的河床中,一株嫩绿的草芽从石缝中钻出,沐浴着透过崖顶洒下的阳光,带着劫后余生的韧性,倔强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