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的工地，还浸在朦胧的晨雾里。苏晚踩着沾着露水的防尘网走到基坑边缘，手里攥着平板——屏幕上是核心筒基坑的bIm剖切图，用黄色线条标注着降水井的位置。“赵总，昨晚的降水数据怎么样？”她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城建宏业赵总，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赵总递过一份监测报表，指尖在“水位标高”那栏划过：“从凌晨两点开始，水位就稳定在-6.5米，比设计要求的-6米还低，支护结构的位移量只有0.3mm，完全符合规范。一会儿开挖机进场，就能直接挖表层土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顾总刚到，正在门口对接监理单位，还带了第三方检测机构的人，说要全程记录开挖过程。”
苏晚松了口气，点开平板里的“开挖顺序图”：“先挖基坑四周的排水沟，再分层开挖核心土，每层不能超过1.5米——最近雨水多，一旦积水，很容易导致基坑侧壁滑坡。”她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工作室小杨发来的消息：“苏工，周明哥说查到林浩凌晨四点从一家打印店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可能要去工地搞事！”
苏晚的心瞬间提紧，立刻把消息转给顾沉舟，快步走向工地入口。远远地，就看见顾沉舟正跟监理工程师核对材料，他穿着深灰色工装，袖口挽到小臂，晨光透过晨雾落在他肩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顾沉舟，”苏晚跑过去，把平板递给他，“小杨说林浩拿着文件袋过来了，可能带了假协议之类的东西。”
顾沉舟接过平板，快速扫完消息，眼底瞬间凝起冷意。他抬手召来工地保安队长：“从现在开始，所有进入工地的非施工人员，必须出示身份证和预约记录，尤其是拿着文件袋、相机的，要重点检查。另外，安排两个人盯着东侧的小门，别让他从侧门混进来。”
保安队长刚领命离开，工地入口就传来一阵骚动。苏晚抬头看去，只见林浩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蓝色工装，脖子上挂着个假记者证，正跟保安拉扯：“我是‘城市建设报’的记者，来报道核心筒开挖，你们凭什么拦我？”他手里果然拎着一个棕色文件袋，袋口隐约露出一张纸的边缘。
顾沉舟迈开长腿走过去，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假记者证——上面的报社名称印得歪歪扭扭，连钢印都是模糊的。“林浩，”他语气冰冷，“你伪造记者证混进工地，想干什么？”
林浩看到顾沉舟和苏晚，脸色变了变，却还强撑着硬气：“我是来曝光你们的！顾氏跟苏晚工作室勾结，用不合格的设计方案骗政府补贴，还压榨施工队——这里有你们的‘私下协议’，上面还有苏晚工作室的章！”他猛地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纸，举得高高的，对着周围聚拢的工人喊：“大家看！他们早就串通好了，要把项目的利润分了，根本不管我们工人的安全！”
几个不明真相的工人围了上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苏晚快步上前，一把拿过那张“协议”——纸上印着“顾氏集团与苏晚工作室利润分成协议”，落款日期是上个月，盖着一个模糊的“苏晚工作室”公章。她只扫了两眼，就冷笑出声：“林浩，你伪造协议也走点心。第一，我工作室的公章有防伪纹，中间的五角星是12角，你这张上面是10角，边缘还歪歪扭扭；第二，核心筒的设计方案上周刚通过住建局审核，有备案编号，你说‘不合格’，拿出检测报告来？”
顾沉舟接过“协议”，对着晨光举起——纸页边缘能看到明显的复印痕迹，连落款处的“顾沉舟”签名都是打印的。“还有，”他看向周围的工人，声音洪亮，“城建宏业的工程款，顾氏已经按合同支付了30%的预付款，你们的工资上个月就打到了个人账户，有银行流水为证。林浩说‘压榨施工队’，是在编造谎言，想煽动你们闹事！”
说着，顾沉舟拿出手机，点开周明发来的“林浩购买假章记录”——上面清晰地显示，林浩昨天在网上下单买了“苏晚工作室假公章”，收货地址就是那家打印店。“你凌晨四点从打印店出来，就是去拿这张假协议吧？”顾沉舟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林浩身上，“张涛已经指证你买通他伪造变更单，现在你又伪造协议，煽动工人，这些行为已经构成诈骗和寻衅滋事，够你蹲几年牢了。”
林浩的脸色从白变青，又从青变黑。他看着周围工人质疑的眼神，突然上前一步想抢苏晚手里的假协议，却被顾沉舟一把抓住手腕。“怎么？想销毁证据？”顾沉舟的力气很大，林浩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你们别血口喷人！这协议是真的，是我从华宇钢构拿到的！”
“华宇钢构？”苏晚拿出手机，拨通了张涛的电话——开了免提，“张涛，你跟林浩是什么关系？他手里的‘利润分成协议’是不是你给的？”
电话那头传来张涛慌乱的声音：“不是我！林浩昨天找过我，让我帮他伪造协议，我没同意……顾总，苏工，我之前已经说了，都是林浩逼我的，我再也不敢了！”
周围的工人瞬间明白过来，纷纷指责林浩：“原来是你在撒谎！想让我们替你闹事，没门！”“赶紧把他赶走，别耽误我们开挖！”林浩看着众叛亲离的场面，挣扎着想跑，却被保安死死按住。顾沉舟拿出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喂，我要报警，有人在市中心核心区工地伪造文件、煽动闹事，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看着林浩被保安押走，苏晚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顾沉舟递过一瓶温水，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还好你提前收到消息，不然今天还得费更多功夫。”苏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
顾沉舟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泛起一丝心疼：“昨晚你改开挖方案到凌晨，今天又早起过来，一会儿开挖结束后，你先回工作室休息，后续的监测数据让小杨发给你就行。”
“不用，我得盯着第一层土开挖。”苏晚摇了摇头，指向远处驶来的开挖机，“第一层土最关键，一旦出现超挖，很容易破坏基坑的原始土层结构，后期处理起来很麻烦。”
七点整，开挖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工地的宁静。苏晚站在基坑边缘的观测点，手里拿着激光测距仪，每隔五分钟记录一次开挖深度。“1.2米了，让开挖机停一下，先清理排水沟。”她对着对讲机喊，声音清晰有力。顾沉舟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相机，从不同角度拍摄开挖过程——镜头里，苏晚专注地盯着测距仪，发梢被风吹得微微飘动，他忍不住多拍了两张。
监理工程师走过来，递过一份签字表：“苏工，顾总，第一层土开挖深度符合要求，支护结构也没问题，你们签个字，我们就能进行下一层开挖了。”
苏晚接过笔，在“设计方确认”那栏签上名字，刚想递给顾沉舟，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明打来的，语气比之前更急促：“顾总，苏工，出大事了！我们查到林浩还有个同伙，是华宇钢构的前仓库管理员，他们昨天偷偷把一批不合格的钢构件运到了城郊的一个废弃厂房，好像想等晚上偷偷运进工地，替换星火钢构的合格构件！”
苏晚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废弃厂房的位置查到了吗？”她对着电话喊，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这批构件如果混进工地，安装后肯定会出安全问题，核心筒的承载力根本不够！”
“查到了，在城西的旧机床厂厂房，我已经让同事去盯着了，还联系了市场监管局，让他们派执法人员过去。”周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但那个仓库管理员很狡猾，手里有一把仿造的工地门禁卡，可能会趁晚上没人的时候混进来——我们得在工地加派巡逻，尤其是钢构件的堆放区。”
顾沉舟接过电话，语气冷静：“你让同事守住旧机床厂，别让构件运出来，我现在安排工地加派夜班保安，每小时巡逻一次钢构件堆放区，再给所有门禁卡加一道人脸识别——就算他有假卡，也进不来。另外，联系星火钢构，让他们在构件上做个隐蔽标记，比如在钢桁架的内侧刻上编号，避免被替换。”
挂了电话，顾沉舟看向苏晚，眼底带着歉意：“本来以为林浩被控制，就能安心开挖，没想到还有同伙。看来这个项目，还得再绷紧一段时间的弦。”
苏晚摇头，把签字表递给监理工程师，转身走向钢构件堆放区——那里已经堆了一批星火钢构送来的预埋件，用防雨布盖着。“没关系，只要我们提前准备，就不怕他们搞破坏。”她蹲下身，掀开防雨布的一角，看着预埋件上清晰的“xh”编号，“星火钢构的编号是按生产日期编的，我们把这些编号登记下来，晚上再核对一次，就能确认有没有被替换。”
顾沉舟跟着蹲下来，指尖拂过冰冷的钢构件：“晚上我留在工地盯班，你回工作室休息——你已经两天没睡好，再熬下去身体会扛不住。”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苏晚抬头，眼神坚定，“这批构件关系到核心筒的安全，我必须亲自核对编号。而且，你一个人盯班也太累，我们可以轮班，我值前半夜，你值后半夜。”
顾沉舟看着她眼底的执拗，知道劝不动——从竞标会指出方案漏洞，到解决供应商、政策、假协议的麻烦，她从来都是这样，只要关乎项目安全，就绝不会退缩。他轻轻点头：“好，一起盯。我让助理送两床毯子过来，晚上工地冷，别冻着。”
上午九点，第一层土开挖顺利完成。苏晚站在基坑边缘，看着工人开始清理排水沟，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却又因为“构件替换”的事悬起新的担忧。她拿出平板，点开星火钢构的构件清单，开始逐一登记编号——每一个数字都要记准，不能有丝毫差错。
顾沉舟走到她身边，递过一份热早餐：“先吃点东西，登记编号不急。刚才李科长发来消息，说绿色建筑补贴的申请材料已经通过初审，下个月就能拿到补贴款——到时候，你工作室的资金压力就能再小一点。”
苏晚接过早餐，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看着顾沉舟，忽然想起那份匿名注资协议——虽然他没承认，但每次她遇到困难，他总能第一时间伸出援手，这种默契和守护，比直白的表白更让人心安。“顾沉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上次的匿名注资，是不是你……”
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明拿着手机跑过来，脸色凝重：“顾总，苏工，旧机床厂那边出事了！林浩的同伙看到我们的人，竟然想把不合格构件烧掉，现在厂房里已经冒烟了，执法人员正在灭火，构件可能已经被烧坏了！”
苏晚手里的早餐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烧坏了？那里面有多少构件？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工期？”
“大概有20吨，都是核心筒用的钢桁架构件。”周明喘着气，调出手机里的现场照片——照片上，旧厂房的窗户里冒出黑烟，执法人员正拿着灭火器灭火，“不过还好，我们的人及时冲进去，抢出来了一部分，剩下的虽然被烧了，但还能看出是华宇的不合格构件，市场监管局已经拍照取证，能作为林浩同伙破坏的证据。”
顾沉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不仅想替换构件，还想销毁证据——看来是真的不想在建筑行业混了。周明，让执法人员把人控制住，尽快做笔录，把林浩和他同伙的关系查清楚，避免还有其他隐藏的麻烦。”
苏晚看着照片里的黑烟，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后怕——如果这些构件真的被运进工地安装，后果不堪设想。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平板里的构件清单：“还好星火钢构的产能足够，我们可以让他们加急生产20吨钢桁架，补上被烧掉的部分，应该不会影响工期。”
顾沉舟点头，拿出手机给星火钢构陈总打电话：“陈总，需要你们加急生产20吨钢桁架，规格跟之前的一样，最好能在10天内交货……对，是核心筒用的，我们会加付20%的加急费。”
挂了电话，他看向苏晚：“陈总说没问题，已经安排生产线调整计划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晚上的工地巡逻，不能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中午的太阳渐渐升高，晨雾早已散去。苏晚站在工地中央，看着工人开始开挖第二层土，心里却没完全放松——林浩的同伙虽然被控制，但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麻烦。她摸出口袋里的匿名注资协议复印件，指尖反复摩挲着“无附加条件”几个字，忽然觉得，这个项目不仅让她收获了专业上的认可，更让她看清了身边人的真心。
而此时的派出所里，林浩正坐在审讯室里，面对民警的询问，始终不肯交代还有没有其他同伙。他看着窗外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藏在顾氏内部的牌，只要这张牌出手，就能让顾沉舟和苏晚的项目彻底停摆。
这张“内部牌”，正是顾氏集团的前工程部经理——五年前云溪花园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因为挪用工程款被顾沉舟开除，一直怀恨在心。林浩早在半年前就联系上了他，让他偷偷收集顾氏总部项目的“违规证据”，现在，正是出牌的时候。
工地里，开挖机的轰鸣声依旧响亮。苏晚和顾沉舟还在忙着登记构件编号、安排夜班巡逻，他们都不知道，一场来自顾氏内部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而这场危机，比林浩的所有破坏都更难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