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爆队员的防爆靴踩在核心筒20层的钢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戴着厚重的防护手套，手里的金属探测器贴着黑色包裹缓慢移动，屏幕上的波纹始终平稳——没有金属导线，没有爆炸物特有的频率波动。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苏晚攥着顾沉舟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视线死死盯着那个鞋盒大小的包裹，心里既盼着是虚惊一场，又怕里面藏着更棘手的东西。
“初步判断无爆炸风险。”排爆队员的声音透过头盔麦克风传来，带着些许电流杂音，“准备拆封，注意防护。”
另一名队员递过特制的拆封钳，钳口缓慢插入包裹缝隙，防水布被一点点剪开。当包裹内层的透明塑料袋露出来时，苏晚先松了口气——里面没有缠绕的导线，只有三个银色金属瓶、一把生锈的钢丝钳，还有几张揉皱的纸片。
“不是炸弹。”周明的声音里带着庆幸，刚想上前，却被苏晚拦住。
“别碰，先检测金属瓶里的液体。”她快步走到排爆队员身边，指着透明袋里的瓶子，“之前养护水里的是盐酸，这瓶子里的可能是别的腐蚀剂。”
排爆队员拿出便携检测仪，刺破一个金属瓶的封口，将检测探头伸进去。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成分：草酸溶液，浓度15%，具有强腐蚀性。”
顾沉舟的眉头拧得更紧：“草酸能腐蚀钢筋和混凝土，他带这个来，目标不是爆炸，是破坏结构。”
这时，苏晚捡起掉在地上的纸片，展开一看——是半张撕烂的钢筋检测报告，上面隐约能看到“c60核心筒用钢”“屈服强度≥500mpa”的字样，还有一个模糊的日期正是工地最近一批钢筋的进场日期。“他要动钢筋。”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张报告是我们上次钢筋验收的存档件，他怎么会有？”
顾沉舟立刻拿出手机给资料室打电话：“立刻检查最近一个月的材料验收报告，有没有丢失或被复印的记录，尤其是钢筋和混凝土的！”
挂了电话，他看向周明：“带两队安保去钢筋仓库，24小时值守，每五分钟巡逻一次，另外在仓库门口装两个临时监控，对着大门和钢筋堆，别留死角。”
“明白！”周明转身就往楼梯间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核心筒里回荡。
刘队长这时也带着两名警员赶到，看到地上的包裹和检测报告碎片，立刻蹲下来拍照取证：“草酸腐蚀钢筋，会让钢筋的屈服强度下降，要是核心筒的钢筋出问题，整个楼的承重都会受影响——这比爆炸更隐蔽，也更致命。”
苏晚点头，拿出手机调出钢筋仓库的布局图：“我们这次用的是hRb400E螺纹钢，全部堆在仓库东侧，靠近市政路，之前为了方便卸货，留了个临时通道，可能是个漏洞。”
“我让人去封了临时通道，只留正门进出。”顾沉舟接过她的手机，在图上圈出几个关键位置，“另外，让钢筋班组的人现在就去仓库，逐个检查钢筋的表面，看有没有被腐蚀的痕迹。”
就在这时，检测队的王工拿着混凝土钻芯样本跑过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苏工，顾总，钻芯结果出来了——表面5厘米的混凝土强度只有52mpa，确实不达标，但内部10厘米以下的强度能达到63mpa，符合c60标准，应该是酸性水只渗透到了表层。”
苏晚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还好只是表层受损，不用全部拆除。”她立刻拿出笔和纸，快速画起修复方案，“用环氧树脂砂浆修补表层，先把受损的5厘米混凝土凿掉，清理干净后涂界面剂，再抹上环氧树脂砂浆，养护7天，强度能达到65mpa以上，不会影响核心筒的承重。”
顾沉舟看着她笔下的图纸，线条流畅，数据精准，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从早上到现在，她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眼里全是项目的事。他伸手把她手里的笔拿过来，放在桌上：“先跟我去吃点东西，修复方案让技术部的人细化，你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不行，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苏晚又把笔拿起来，“钢筋还没检查完，万一有问题，后果更严重。”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顾沉舟，语气软了下来，“等我安排好钢筋检测和混凝土修复的事，再跟你去吃，好不好？”
顾沉舟知道劝不动她，只能妥协：“我陪你一起去钢筋仓库，你查钢筋，我协调人手，这样快一点。”
两人和刘队长打了招呼，就往钢筋仓库走。路上，资料室打来电话，说最近的材料验收报告没有丢失，但上周有个自称“监理公司实习生”的人来复印过钢筋报告，当时工作人员没核实身份，就让他复印了。
“肯定是孙强。”苏晚咬牙，“他早就盯上钢筋了，之前混进工地，就是为了拿验收报告，摸清我们的钢筋型号和堆放位置。”
顾沉舟握紧手机：“刘队长已经在查那个‘实习生’的监控了，应该很快能找到线索。”
钢筋仓库里，几名工人正拿着手电筒，逐个检查钢筋的表面。周明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迎上去：“顾总，苏工，刚检查了三分之一，发现有十几根钢筋的表面有褐色斑点，用砂纸磨掉后，下面是黑色的腐蚀痕迹，应该是被洒了腐蚀剂。”
苏晚快步走到那堆有问题的钢筋前，蹲下来仔细看——斑点呈不规则分布，集中在钢筋的中部，像是有人故意泼洒的。她用手指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细微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酸味。“是草酸。”她肯定地说，“和包裹里的腐蚀剂一样，孙强下午应该来过这里，趁没人的时候洒的。”
顾沉舟立刻让工人停止检查，避免手上的汗液加速腐蚀：“王工，能不能立刻检测这些有腐蚀痕迹的钢筋？看看屈服强度有没有下降。”
“可以，我们带了便携式钢筋检测仪，现在就能测。”王工拿出仪器，将探头贴在钢筋上，屏幕上很快跳出数据：“屈服强度480mpa，比标准低了20mpa，不过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要是再腐蚀几天，就会超标。”
“还好发现得早。”苏晚松了口气，“立刻安排人除锈，用钢丝刷把腐蚀斑点全部刷掉，然后涂一层环氧树脂防锈漆，再用防水布盖起来，避免再被泼腐蚀剂。”
“我这就去安排。”周明转身去叫工人，仓库里顿时响起了钢丝刷摩擦钢筋的“沙沙”声。
顾沉舟看着苏晚蹲在钢筋旁，手把手教工人怎么除锈，额头上渗着汗珠，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走到旁边，给助理打电话：“订两份番茄牛腩饭，再加一份热汤，送到钢筋仓库来，要快。”
半小时后，助理把饭送来，顾沉舟把饭递到苏晚手里：“先吃饭，除锈的事让工人做，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苏晚看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饭，心里暖暖的，她确实饿了，刚才一直紧绷着神经，没感觉到，现在放松下来，肚子立刻咕咕叫了。她接过饭，坐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小口吃了起来。
顾沉舟坐在她身边，帮她把汤盖打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忽然说，“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去度个假吧，就去你之前说的那个海边小镇，安安静静待几天。”
苏晚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好啊，不过得等项目稳定了再说，现在还有很多事没解决。”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陈立东到现在还没露面，他肯定还有后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顾沉舟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刘队长已经在查陈立东的下落了，他之前欠了很多赌债，最近有笔大额资金进账，应该是有人雇他来破坏项目。”
“雇他的人会是谁？”苏晚疑惑，“我们最近没得罪什么人，除了之前竞标失败的几家公司。”
“刘队长正在查资金来源，应该很快会有结果。”顾沉舟安慰道，“别想太多，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好。”
吃完饭后，苏晚又回到仓库，检查除锈的进度。工人已经刷完了一半的钢筋，涂了防锈漆的钢筋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看起来很规整。“不错，就这样做。”苏晚满意地点点头，“刷完后一定要用防水布盖严实，明天早上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异常。”
就在这时，周明拿着对讲机跑过来，脸色有些难看：“顾总，苏工，安保在工地西侧的围墙外，发现了孙强的踪迹，他好像在观察钢筋仓库的位置，我们的人追过去，他又跑了，不过留下了一个背包。”
“背包里有什么？”顾沉舟立刻问。
“有两瓶草酸，一把钢筋切断器，还有一张地图，上面标着核心筒的钢筋布置图，尤其是电梯井的位置，画了个红圈。”周明递过背包，“刘队长已经拿去取证了，他说孙强肯定是想今晚对电梯井的钢筋动手，那里的钢筋最密集，也是核心筒的关键部位。”
苏晚接过地图，上面的标注很详细，甚至标了钢筋的间距和型号，显然是对照过她的设计图纸。“他能拿到我的设计图？”苏晚心里一沉，“设计图只有项目部和监理公司有，难道内部有内鬼？”
顾沉舟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立刻让资料室封存所有设计图，除了核心团队，任何人都不能借阅，另外，排查项目部的工作人员，看看有没有人和陈立东、孙强有联系。”
“好，我跟你一起去。”苏晚把地图交给刘队长，和顾沉舟一起往项目部走。
项目部的办公室里，工作人员都在加班，看到顾沉舟和苏晚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顾沉舟走到办公桌前，语气严肃：“从现在开始，所有设计图、材料报告、施工方案，一律封存，借阅必须经过我和苏工的双重签字，另外，每个人都要配合警方，提供最近一周的行踪和联系方式，包括和外界的通话记录。”
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顾沉舟的表情，知道事情很严重，都纷纷点头答应。刘队长带着警员随后赶到，逐个询问工作人员，登记信息。
苏晚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翻看着最近的设计图借阅记录——除了她、顾沉舟、监理李工，还有项目部的资料员小张，最近一周借阅过核心筒的钢筋布置图。“小张呢？”苏晚问旁边的同事。
“小张下午说不舒服，提前下班了，现在还没回来。”同事回答。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拿出手机给小张打电话，却提示“已关机”。她又打开监控系统，查看下午小张离开时的画面——小张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走出项目部后，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车牌号被挡住了，但车的款式和之前孙强开的车很像。
“刘队长，小张有问题！”苏晚立刻把监控画面给刘队长看，“他下午提前下班，坐的车可能是孙强的，而且他最近借阅过钢筋布置图，很可能是内鬼。”
刘队长立刻让警员查小张的身份信息和住址：“我们现在就去他家，要是他还没跑，就能抓到他。”
顾沉舟也站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小张在项目部待了两年，知道很多项目的内部信息，不能让他跑了。”
苏晚想一起去，却被顾沉舟拦住：“你留在工地，盯着钢筋仓库和混凝土修复的事，这里更需要你。放心，我会把小张带回来的。”
顾沉舟和刘队长带着警员离开后，苏晚回到钢筋仓库，工人已经完成了所有钢筋的除锈和涂漆，正在用防水布覆盖。老张也过来帮忙，见苏晚进来，笑着说：“苏工，都弄好了，今晚我在仓库门口守着，保证没人能靠近。”
“辛苦你了老张。”苏晚感激地说，“晚上冷，我让后勤给你送件大衣和热水。”
老张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身体好着呢，守着这些钢筋，心里踏实。”
苏晚又去了核心筒的浇筑区，施工队正在凿除受损的混凝土表层，环氧树脂砂浆也已经送到了。她仔细检查了凿除的深度，确保刚好5厘米，没有伤到内部的混凝土。“明天早上开始抹砂浆，养护期间一定要控制好温度和湿度，不能低于15c。”苏晚叮嘱施工队的队长。
“放心吧苏工，我们会安排人24小时值守，保证养护到位。”队长拍着胸脯保证。
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苏晚回到项目部，办公室里只剩下几名核心团队的成员，还在整理资料。她坐在办公桌前，拿出手机，给顾沉舟打了个电话，却提示“无人接听”。她心里有些担心，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内容是：“想知道顾沉舟在哪里吗？让苏晚一个人来工地北侧的烂尾楼，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们永远见不到他。”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顾沉舟出事了！她立刻站起来，想给刘队长打电话，却又想起短信里的话，不准告诉任何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烂尾楼看看，万一顾沉舟真的在那里，她不能不管。
她悄悄走出项目部，没告诉任何人，独自往工地北侧的烂尾楼走去。烂尾楼离工地不远，只有五百米左右，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握紧手机，打开手电筒，一步步走进烂尾楼。烂尾楼里布满了灰尘和建筑垃圾，脚下时不时踩到碎石，发出“咔嚓”的声音。“顾沉舟？你在吗？”苏晚轻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楼里回荡。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晚立刻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是孙强！他手里拿着一根钢管，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苏工，你果然来了，顾总就在里面等着呢。”
苏晚心里一紧，慢慢往后退：“顾沉舟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别着急，进去就知道了。”孙强上前一步，手里的钢管在地上敲了敲，“陈哥说了，只要你跟我们合作，在核心筒的钢筋里做手脚，就让顾总平安回去，否则……”
苏晚知道他在威胁自己，但她不可能拿项目的安全开玩笑。她悄悄按下手机的录音键，又把定位发给了刘队长，然后假装妥协：“我跟你进去，但你必须保证顾沉舟的安全。”
孙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烂尾楼的二楼走：“跟我来。”
苏晚跟在他身后，心里既紧张又担心。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顾沉舟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看到苏晚进来，眼里满是焦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顾沉舟！”苏晚想冲过去，却被孙强拦住。
“别乱动！”孙强举起钢管，“现在，你给我写一份假的钢筋检测报告，就说所有钢筋都合格，然后签字盖章，否则我就对顾总不客气。”
苏晚看着顾沉舟，又看了看孙强手里的钢管，心里有了主意。她慢慢拿起孙强递过来的笔和纸，假装写字，趁孙强不注意，突然把笔朝他的眼睛扔过去。
孙强下意识地抬手挡，苏晚趁机冲过去，解开顾沉舟身上的绳子。“快跑！”苏晚拉着顾沉舟，往楼下跑。
孙强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拿着钢管追了上来。就在这时，烂尾楼外传来一阵警笛声，刘队长带着警员冲了进来：“不许动！警察！”
孙强看到警察，脸色瞬间惨白，转身想跑，却被警员扑倒在地，手铐“咔嚓”一声铐住了他的手腕。
顾沉舟紧紧抱着苏晚，声音里带着后怕：“你怎么这么傻？居然一个人来这里，万一出事怎么办？”
苏晚靠在他怀里，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收到短信，说你在这里，我不能不管你。”
刘队长走过来，笑着说：“还好苏工把定位发给了我，我们才能及时赶到。小张也抓到了，他承认是他把设计图卖给了陈立东，现在正在审讯。”
顾沉舟擦干苏晚的眼泪，心疼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不准一个人冒险。”
苏晚点点头，靠在他怀里，心里踏实了不少。
就在这时，刘队长的手机响了，是局里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什么？陈立东跑了？在他的出租屋里发现了大量的混凝土膨胀剂？”
挂了电话，刘队长凝重地说：“陈立东跑了，我们在他的出租屋里搜到了很多混凝土膨胀剂，这种膨胀剂要是掺进混凝土里，会让混凝土在凝固后膨胀开裂，彻底破坏结构——他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明天要浇筑的核心筒21层。”
苏晚和顾沉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陈立东还没抓到，他手里有膨胀剂，明天的浇筑又要面临新的危机。
夜色更深了，烂尾楼外的警笛声渐渐远去，但工地的危机还没解除。苏晚知道，明天又将是一场硬仗，而陈立东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新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