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顾家的书房还亮着盏暖黄的台灯。顾沉舟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屏幕里是海外项目的季度报表，红色的盈利数据格外醒目——换作从前，他此刻定会紧绷着下颌，逐行核对数据，连咖啡都要喝到第三杯；可现在，他的目光却每隔半分钟就飘向桌角，那里摆着个白色温奶器，指示灯闪着柔和的绿光，显示里面的母乳刚好维持在38c，是他半小时前按育儿书里的标准温好的，旁边还压着张便签，用他工整的字迹写着“念安夜奶时间：11:30，量60ml”。
书桌的另一侧，堆着他白天没处理完的文件，最上面那份合作协议的封皮上，沾着根浅黄的婴儿头发——是下午抱念安时蹭上的，他没舍得擦掉，反而用指尖轻轻拨到一边，像在呵护什么珍贵的标记。甚至连他平时用来签合同的钢笔，都斜斜靠在一支婴儿护臀膏旁，护臀膏的盖子没拧紧，露出点淡粉色的膏体，是傍晚给念安换尿布时，随手放在这儿的。
“唔……”婴儿房里突然传来声细碎的哭闹，打破了深夜的安静。顾沉舟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立刻从键盘上移开，连椅子都没敢拖动，踮着脚往门口走——怕吵醒主卧里的苏晚，产后这些天，她总在夜里醒好几次，昨天还说“感觉腰有点酸”，他特意跟月嫂交代，夜里尽量由他来喂夜奶、换尿布，让她能多睡会儿。
婴儿房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隙，顾沉舟透过缝隙看去，只见小床上的顾念安正蹬着腿，小脑袋左右摇晃，哭声越来越响，却没眼泪，是育儿书里说的“求安抚式哭闹”。他轻轻推开门，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弯腰抱起念安，左手托住她的腰臀，右手护着后颈，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这个姿势他练了无数次，从最初的僵硬笨拙，到现在能单手抱稳，连月嫂都笑着说“比好多二胎爸爸还熟练”。
“念安乖，爸爸在呢。”顾沉舟把脸贴在念安的小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刚开口的沙哑。他没立刻去拿温奶器，而是抱着念安在房间里慢慢走，脚步踩着极轻的节奏——是他上周从育儿博主那儿学的“哄睡步频”，说“每分钟走60步，和子宫里的心跳节奏相近，宝宝更容易安静”。念安似乎真的被这节奏安抚到，哭声渐渐小了，小拳头攥住他的衬衫纽扣，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走到窗边时，顾沉舟停下脚步，借着月光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她穿着浅蓝的连体衣，是满月宴那天穿的那套，领口的洋桔梗图案被月光照得格外柔和，小嘴巴还在无意识地动着，像在找奶喝。他想起三个月前，苏晚刚剖腹产完，念安被抱出来时，还没他的小臂长，皱巴巴的像只小猫咪；现在才过去一个月，她就长开了些，眼睛更亮了，连蹬腿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该喝夜奶了。”顾沉舟低头跟念安说话，转身往书房走。他没开书房的主灯，只借着台灯的光，小心地把念安放在铺了隔尿垫的书桌上——那是他特意挪开文件腾出来的位置，垫了两层柔软的毛巾，怕桌面太凉。他先拿起温奶器，倒出里面的母乳，对着光看了看，确认没有气泡，才把奶瓶递到念安嘴边。
小家伙立刻含住奶嘴，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发出细微的吞咽声。顾沉舟坐在旁边，单手扶着奶瓶，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书桌上的报表还亮着，红色的盈利数据在屏幕上闪着，可他此刻却觉得，念安吞咽奶液的声音，比任何盈利数据都更让他安心——从前他总觉得，项目成功、公司盈利，才是对家庭的负责；现在才明白，能亲手喂女儿喝夜奶，能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慢慢安静，才是更实在的幸福。
“还没睡？”苏晚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她穿着顾沉舟的宽松睡衣，头发随意挽着，眼底带着刚醒的惺忪。顾沉舟抬头看她，立刻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怎么醒了？不是让你别管吗，我能处理。”
苏晚走过来，靠在书桌旁，看着念安认真喝奶的样子，又看了看顾沉舟眼底的红血丝——他最近总在夜里处理工作，还要喂夜奶，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却从没在她面前抱怨过。“我听着没声音了，过来看看。”她伸手摸了摸顾沉舟的脸颊，指尖传来他皮肤的凉意，“怎么不穿件外套？书房凉，别冻着。”
顾沉舟摇摇头，视线还停在念安身上：“没事，一会儿就好。你快回去睡，明天还要带你去做产后复查，得养足精神。”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复查的医院我已经约好了，是你之前说的那家私立医院，医生也确认过了，明天我陪你去，项目的事我让张助理先盯着。”
苏晚没动，反而弯腰拿起书桌上的育儿书，翻开夹着便签的那页——上面除了“夜奶间隔”，还写着“苏晚产后复查项目：b超、血常规、盆底肌评估”，旁边用蓝笔标了“要提前半小时到医院，避免排队”。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眼眶突然有点热——他连她复查的项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却忘了自己明天还要开跨国会议。
“你的会议怎么办？”苏晚轻声问，“张助理刚才发微信给我，说欧洲那边的合作方特意调整了时间，就等你明天上午开会。”
顾沉舟喂完最后一口奶，小心地把奶瓶放在一边，抱着念安拍嗝，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会议推迟了，让团队先跟对方沟通，等你复查完我再处理。”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怀里打了个饱嗝的念安，声音放得更柔，“你的复查比会议重要，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苏晚靠在他身边，看着他轻轻拍着念安的后背，看着他书桌前的温奶器、育儿书，还有那份沾着婴儿头发的合作协议，忽然想起满月宴上他说的话——“家里苏晚永远第一”。那不是随口说说的场面话，而是藏在每个细节里：是陪她产检时推掉的海外项目，是孕吐时学做的营养餐，是造谣时公开的维护，是剖腹产时颤抖的手，是现在为了她的复查，推迟重要的跨国会议。
念安在怀里睡着了，小脑袋歪着，嘴角还沾着点奶渍。顾沉舟小心地把她抱回婴儿房，盖好薄被，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书房。苏晚还坐在书桌旁，正帮他整理散落的文件，把沾着婴儿头发的合作协议单独放在一边。“别整理了，我明天自己来就行。”顾沉舟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快回去睡，不然明天复查该没精神了。”
苏晚转过身，伸手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顾沉舟，”她轻声说，“你不用把所有事都扛在身上，我也可以帮你分担的。”
顾沉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里满是温柔：“我知道，可我想让你多歇歇。以前我总忙着工作，没好好陪你，现在有了念安，我想把之前欠你的，都补回来。”他顿了顿，伸手拿起书桌上的护臀膏，拧好盖子，放进旁边的公文包——那是明天要带的，怕念安在医院换尿布时需要，“明天复查完，咱们去吃你喜欢的那家甜品店，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可以吃点低糖的慕斯。”
苏晚笑着点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书房里温奶器的指示灯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看着屏幕上还没关闭的项目报表，忽然觉得，这样的深夜格外安心。没有商业宴会上的觥筹交错，没有谈判桌上的剑拔弩张，只有一盏台灯，一个温奶器，一本育儿书，还有身边抱着她的人，和房间里熟睡的小生命。
顾沉舟把苏晚送回主卧，帮她盖好被子，才回到书房。他坐在书桌前，重新打开报表，指尖敲键盘的速度慢了些，却比从前多了份踏实。屏幕右下角弹出张助理的微信：“顾总，欧洲那边同意推迟会议，还问您上次推荐的尿不湿，在哪能买到——李总跟他们说，您推荐的特别好用。”
顾沉舟看着微信，忍不住笑了。他回复“让助理把链接发过去”，然后关掉对话框，目光重新落在报表上，可心里却想着明天复查后，要带苏晚去吃的甜品，要给念安买的新玩具。他忽然明白，所谓的“身份转变”，从来不是丢掉从前的自己，而是在“总裁”的身份之外，多了“丈夫”和“爸爸”的责任，多了份愿意为家人放缓脚步的温柔。
深夜的书房里，台灯的光笼罩着书桌，温奶器的指示灯还亮着，育儿书压在报表旁，一切都显得格外温馨。顾沉舟敲完最后一行数据，关掉电脑，起身往婴儿房走——他想再看看念安，看看她熟睡的样子，就像每次签完重要合同后，都会再核对一遍细节那样，现在的他，习惯了在深夜里，确认家人都安好，才肯安心休息。
走到婴儿房门口，他透过缝隙看到念安均匀的呼吸，嘴角忍不住扬起。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小床上，也落在他的身上，仿佛在温柔地诉说着：这个曾经只懂工作的男人，如今已在深夜的温奶器和育儿书里，找到了比事业更珍贵的幸福，完成了从“总裁”到“丈夫”与“爸爸”的圆满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