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的车队按日程来说,昨日就应返回长安的,怎么到了今日也没有任何消息,怕不是在沙漠中迷路了,马岱你熟悉西北地界,你率一队人马去接应一下”
“速速将此密信送至襄阳,务必要交到关将军手中”
“告诉当地官员!不能因为地方偏远就不进行户籍普查,凡是我大汉子民,均要登记在册!”
“……”
距离攻下长安已经三年之久了,在诸葛亮的治理下,雍凉地区已经完全的融入到了蜀汉中,长安也开始逐渐显露出曾经的繁荣,唯一没变的就是诸葛亮在丞相府中一日又一日的处理国事。不过这一世,人才济济,诸葛亮的压力得到了很好的分担,加上华佗高徒每日形影不离的调理,诸葛亮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每日精力充沛,不过不知为何,今日诸葛亮总觉得心神不宁,精神不济,困意阵阵袭来,不多一会儿,竟然坐着睡着了,然后便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中。
梦中,刘长明来到了记忆中一个熟悉的地方——五丈原,真正历史中丞相梦碎的地方。只见寒风卷着枯叶,呜咽着掠过连绵的蜀军连营。刘长明的视线被中军大帐内进进出出的医官吸引,他也随之走了进去,药石的气味混合着烛火将尽的微焦气息,弥漫在沉重的空气里,刘长明下意识的捏了捏鼻子,定眼望去,只见诸葛亮躺在榻上,气息微弱,那双曾洞察天下大势的眼眸,此刻正逐渐失去焦距。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望向帐顶,仿佛要穿透这营帐,质问那无情的苍穹,声音嘶哑破碎: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丞相啊!”即便刘长明曾经接受诸葛亮所有记忆时已经见过了这一幕,但当他身临其境的时候,还是被这无尽的遗憾和落寞触动,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丞相啊!长安……长安咱们打下来了”
“东吴……也灭掉了”
“你醒来看一看啊……看一看啊”刘长明带着哭腔冲到了诸葛亮的身前诉说着,他多么希望丞相能看到这一切。
“是你呀!”
“谁在说话!”刘长明看着眼前正在慢慢丧失体温的丞相,不由得心头一惊。
“咱们曾经在隆中见过,那人果然没有骗我,你真的将长安打下来了”
刘长明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二十七岁风华正茂的身影,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丞相……你这是……”刘长明下意识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出现了,看来当初把身体给你果然没有错。”诸葛亮瞅着自己已经丧失生机的身体说道。
“丞相,我是因为得到了你的所有记忆和能力才能做到这样,我这算是开挂了,跟你比还是差远了”。刘长明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而且我目前遇到了很大的问题,打下长安已经三年了,我现在总理朝政,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雍凉打下来了……甚至,都按照《出师表》的规划,还于旧都了……”刘长明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长安的位置,“可是……接下来呢?”
“历史的剧本……到这里,已经用完了啊。”
是的,用完了。自刘长明在诸葛亮的身体里苏醒,至今已近二十多年了。他依靠着诸葛亮身体那浩瀚如海的记忆、经天纬地的才学、以及那份沉甸甸的《隆中对》蓝图,磕磕绊绊,竟真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逼着自己模仿那份从容,学习那份智慧,强迫自己思考每一个计策是否符合“丞相”应有的风格。他成功了,甚至成功到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就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
连他自己,有时都快要相信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走得有多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模仿者,却永远害怕下一幕戏没有剧本。如今,历史已知的路径已然走尽,未来的每一步,都需要他自己真正去思考,去决断。
刘长明此刻就像是一个迷茫的小孩儿,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我能行吗?我会不会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葬送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我会不会……毁了丞相一生的清誉和他的理想?”
看着眼前这哭得毫无形象、语无伦次的少年,对面的“诸葛亮”却微笑着摆了摆手,声音温和而亲切,没有半分责备:“这些年,辛苦你了。”
只这一句,便让刘长明瞬间破防,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千般委屈,万般压力,似乎都在这一句话中找到了宣泄口。
“我……我做得不好……我怕……我怕后面……”
“你做得很好。”诸葛亮温和地打断他,眼神中满是赞许,“甚至比我想象的更好。你大胆的摒弃了我之前所定的联吴抗曹之策,反而利用曹丕的死亡时间,一举荡灭了东吴,灭吴之策,大胆精妙,是我未曾想过的破局之道。可见,你并非仅是‘模仿’,你早已有了自己的见解和魄力。”
刘长明怔住了。
诸葛亮的目光看向远方,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长安未央宫的重檐斗拱,看到了渭水渠旁青青的麦苗,看到了西域商队带来的驼铃悠扬。
诸葛亮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深沉:“人无完人。我亦如此。我一生谨慎,凡事力求万全,虽能避过许多风险,却也难免……失之迂阔,错过了不少可能破局的机会。譬如你以‘先帝’惊走曹叡之策,即便我能想到,以我之性,亦未必敢行此险招。可见,有时‘不似我’,并非坏事。”
“可是……您的理想,您的……”
“我的理想,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诸葛亮的目光望向白雾深处,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至于如何实现,并非只有一条路。我的路,未必是最好的路。你既在此位,便应有你的担当,你的决断。不必再亦步亦趋,困于我的影子里。”
他走上前,虚虚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容洒脱:“放宽心,大胆去做。不必时时思考‘若是诸葛亮会如何’,而应去想,‘此刻,我当如何’。你已做得足够好,足以承担起这一切。这身躯,这责任,这未来……都交给你了。”
即将消散的诸葛亮,最后留给他的是一个无比安详、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笑容,一如当年他走出茅庐时,刘备看他的眼神。
“怕甚?你已不是当年的少年。”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白雾中。
刘长明也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仍伏在案上,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梦中的对话清晰得如同真实发生。那份长久以来压在心头、几乎令他窒息的沉重枷锁,仿佛在那一刻悄然碎裂、消散了。心里空了一块,却并非失落,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他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的模仿者。他就是他,一个承载了诸葛亮的记忆和责任,却拥有自己独立灵魂的“诸葛亮”。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连咳嗽带来的胸闷都减轻了许多。他走到水盆边,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须发已见斑白,眼神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刻意维持的深邃平静,而是多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锐气和……活力。
“不必再学你了……”他低声重复着梦中的话语,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好,那我就……做我自己。”
他回到案前,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巨大的舆图。目光所及之处,不再仅仅是司马懿的营垒和漫长的粮道,更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更多的可能性。
“司马懿想耗?那就耗着吧。雍凉新定,正好需要时间消化。屯田要继续,而且要更大规模!丝绸之路带来的财富,要更好地用于强军富民……”
“江东陆逊那边,或许可以尝试更积极的策略,不能总让他只是牵制……”
他的思维不再拘泥于固有的模式,变得异常活跃起来。许多过去他因为“这不符合丞相性格”而自我否决的大胆想法,此刻纷纷涌现。
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甚至可能因为他的改变而出现新的险阻。但他不再恐惧。因为他不再是为了扮演一个完美的“诸葛亮”而活,而是为了继承那份理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开创一个真正的、不一样的未来。
晨光透过帐帘,照在他身上,温暖而充满希望。五丈原的秋风依旧凛冽,但帐中的“诸葛亮”,已然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