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暑气正盛，晋王府后花园的凉亭却浸在一片阴凉里。
李嗣源手里的折扇摇得不急，眼角扫着对面坐的镜心魔。
李嗣源沉声道：“如今徐墨倒行逆施，屠戮忠良，可他定安军占了半壁江山，我晋国这点兵力，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话刚落，镜心魔就轻笑出了声，手指向前一指：“晋王何出此言？”
李嗣源折扇“唰”地收了，脸色沉了下来：“校尉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冒着和定安一战的风险，把麾下士卒都派出去了，总得让我看到点诚意吧？”
镜心魔缓缓转了转头，声音淡淡道：“只是，这事我做不了主。”
李嗣源故意露出惊愕的神色，手往石桌上一按：“哦？校尉大人做不了主？那谁来做？”
镜心魔缓缓吐出三个字：“不良帅。”
李嗣源闻言心里猛得一颤，手里的折扇差点滑掉——袁天罡？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意，脸上露出不信的模样，语气里带了点嘲讽：“校尉大人不是说笑吧？大帅不是早就……”
话还没说完，镜心魔便站起身来。
见状，李嗣源身后两名刺客将刀按在腰间，上前几步。
李嗣源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两名刺客顿住脚步又退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镜心魔敢拿不良帅当幌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宋州节度使府的议事厅里，田承武把宁陵县的急报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劫法场、杀命官，还敢顶着不良人的名头闹事！这是把我宋州的地界，当成他们撒野的地方了？”
旁边的御史韩召也是脸色铁青：“田大人，这事可不止是丢面子。”
“定安王正盯着宋州的动静，要是让他知道您治下出了这等事，怕是要疑心您管束不力，连累前程啊！”
这话戳中了田承武的痛处。
他这个节度使才坐稳不久，绝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
他猛地拍案起身，腰间玉带撞得案角“哐当”响：“传我将令！调牙军骑兵营，一千人，再配三百名弩弓手！”
“分四路把宁陵通往外界的官道、岔路全封死！凡是跟不良人沾边的，不论男女老少，先抓了再说！”
军令下得又快又急。
半个时辰后，宋州城外的校场上。
一千名骑兵披甲执矛，黑马红缨连成一片，三百名弩弓手背着箭囊跟在队尾，为首的校尉举着田字大旗，声如洪钟：
“目标宁陵东南落马坡！探子回报，有两个可疑之人往那边跑了，像是不良人的同伙！追上者，赏百贯，官升两级！”
“是！”
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朝着宁陵方向奔去。
此时的姬如雪和洛小北，刚躲进落马坡的一片矮松林里。
洛小北的肩膀还在渗血，奔逃时被箭矢射中了，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
姬如雪蹲下来帮他重新包扎，指尖刚碰到伤口，洛小北就瑟缩了一下。
“忍着点。”姬如雪的声音压得很低，刚说完，远处就传来了闷雷似的马蹄声——不是一两匹，是一片，正往这边滚来。
姬如雪脸色骤变，立刻拽着洛小北往松林深处钻。
可没跑几步，前方的林口突然闪过一片红缨——骑兵已经绕到前面堵路了！
“往左边沟里躲！”姬如雪拉着洛小北扑进一条窄沟，刚趴下，箭矢就“嗖嗖”地射进松林，枝桠被射断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把洛小北护在身下，自己握着剑盯着沟外，眼看着骑兵越逼越近。
“里面的人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箭了！”为首的校尉扯着嗓子喊，一边喊着，他一边示意手下人动手。
姬如雪没应声，悄悄把洛小北往沟深处推了推，自己握紧剑，准备趁机冲出去拼一把。
可就在这时，几个骑兵绕到了沟的另一头，甩出长长的马绳，朝着洛小北的腰就缠过去。
“小心！”姬如雪刚喊出声，马绳已经勒住了洛小北的腰，骑兵猛地一拽，洛小北“啊”的一声被拖出了沟外，重重摔在地上。
“抓住一个！”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人扑上去，按住洛小北的肩膀，用绳子把他的手反绑在身后。
“放开我！姐姐！”洛小北挣扎着大喊。
姬如雪见状，猛地从沟里跃起，长剑直朝着抓洛小北的骑兵刺去。
剑光转瞬即至，那两个骑兵吓得松手躲开，洛小北趁机想爬起来，却被另一个骑兵一脚踹在膝盖上，又跪了下去。
“还有一个！是个女的！”校尉眼睛一亮，抬手大喝，“弩弓手准备！别让她跑了！”
三百名弩弓手立刻排开，箭囊里的弩箭“咔嗒”一声上了弦，数百支箭尖，齐刷刷对准了姬如雪。
“放箭！”
校尉一声令下，数百支弩箭像暴雨似的射过来。
姬如雪挥剑去挡，“铛铛铛”几声脆响，斩落了身前的几支，可侧面的箭根本躲不开。
几十支弩箭“噗”地几声，分别射中了她的左肩、腰腹和右腿，箭羽深深扎进肉里，带着倒钩的箭头穿透身体，直接把她钉在了身后的老槐树上。
“嗯！”姬如雪闷哼一声，身体被箭钉在树干上，动不了分毫，鲜血顺着箭杆往下流，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衫，在脚下积成一滩。
“姐姐！”洛小北大喊，拼命想挣开束缚，却被骑兵按得更紧。
姬如雪咬着牙，没管身上的剧痛，右手还死死攥着剑，还想有所动作。
可校尉根本不给她机会，朝身后一招手：“拿铁链来！把她捆结实了！别让她死了，大人要活的！”
几个兵卒扛着粗重的铁链跑过来，“哗啦”一声，铁链绕过姬如雪的身体，把她和老槐树紧紧捆在一起，手腕、脚踝也都用铁链锁住，连动一下手指都难。
姬如雪挣扎着，可身上的弩箭扯着肉疼，铁链又勒得紧，怎么挣都挣不开。
校尉走上前，用矛尖戳了戳她的胳膊，见她还有气，满意地点点头：
“把这女的解下来，小心点！还有那小子，一起绑到马上，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