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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潜城下,赵元朗大军如黑云压城,连营十里,旌旗蔽日。昨夜的袭营虽胜,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涟漪,旋即被更沉重的战云笼罩。楚骁深知,那不过是决战前的小小序曲,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城头之上,楚骁与张掖、岩鹰等将领巡视防务。经过连夜加固,龙潜城的防御体系已臻完善。

“王上,所有火炮已重新标定射界,形成交叉火力。城外三道壕沟布满了铁蒺藜和陷马坑,弩台箭楼也已全部就位。”匠作监大匠鲁昆指着城下纵横交错的防御工事,语气中带着工匠特有的严谨与自豪,“只要敌军敢进入三里之内,必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楚骁点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城外敌军动向。赵元朗显然接受了教训,大营扎得更加稳固,巡逻队往来不绝,大型攻城器械正在后方紧锣密鼓地重新打造,但进度显然被迟滞了。

“传令下去,”楚骁沉声命令,“各军轮番休息,保持警惕。斥候加倍放出,我要时刻掌握赵元朗和虎贲军主力的动向。岩鹰,你的俚兵熟悉山林,多派小队出城,袭扰其粮道,猎杀其斥候,让他们不得安宁。”

“遵命!”岩鹰领命,眼中闪烁着山林猎手般的冷光。

龙潜城如同一只蜷缩起来、布满尖刺的巨兽,静静等待着猎物的扑击。城内,军民同仇敌忾,工匠日夜不停地打造箭矢、维修军械,妇孺则负责运送物资、照料伤员,一种悲壮而坚定的氛围弥漫全城。这是他们新建的家园,退无可退,唯有死战。

就在岭南战云密布之际,遥远的漠北王庭,一场关乎天下局势的暗流正在汹涌。

金顶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气氛却比帐外的风雪更冷。

左贤王阿史那贺鲁须发戟张,声如洪钟:“大汗!赵元庚许以河套之地,粮草军械无数,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那楚骁不过一黄口小儿,侥幸称王,如今被赵元朗和虎贲军南北夹击,覆灭在即!我们正好趁中原空虚,南下牧马,重现祖辈荣光!”

他麾下的将领纷纷附和,帐内充满了躁动的战意。

然而,狄王阿史那咄吉却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金杯。他年近五旬,经验老辣,考虑得更多。“贺鲁,你的勇武如同草原上的雄鹰,但别忘了,西州的麴文泰一直在瓜州增兵,玉门关的徐穆像一头饿狼盯着我们的后背。我们若倾力南下,他们趁机来袭,王庭危矣。”

“大汗!”阿史那贺鲁急切道,“西州人不过是虚张声势!那麴文泰与楚骁结盟,如今楚骁自身难保,他哪还敢主动进攻我们?只要我们能快速击破长城防线,掳掠中原财富子女,西州人自然望风而逃。”

“报——!” 一名斥候疾奔入帐,单膝跪地,“禀大汗,西州方向紧急军情!西州大将麴勇亲率八千铁骑,已抵达瓜州,与先前部队汇合,日夜操练,动向不明。另,玉门关守将徐穆,近日频繁派出小股精锐骑兵,深入我境内百里,袭击我们的巡逻队和小型部落。”

帐内顿时一静。

阿史那咄吉猛地看向阿史那贺鲁,眼神锐利:“看见了吗?贺鲁!这就是你所说的虚张声势?楚骁虽在岭南苦战,但他的盟友并未放弃牵制我们!徐穆这条老狗,嗅觉灵敏得很!”

阿史那贺鲁脸色铁青,咬牙道:“即便如此,也不过是疥癣之疾。大汗,机会稍纵即逝啊!”

“够了!”阿史那咄吉断然挥手,“南下之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加强王庭防卫,警惕西州和玉门关!贺鲁,你部兵马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南下!”

阿史那贺鲁愤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与不甘。他退出金帐,望着南方,心中暗忖:“老迈昏聩的大汗已经失去了苍狼的胆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肥美的羔羊从嘴边溜走?”

漠北南下的威胁,因西州与玉门关的积极策应,以及狄人内部的权力分歧,暂时被延缓了。但这股暗流并未平息,反而在阿史那贺鲁心中积蓄着更大的风暴。

龙潜城外的山林、小道,成为了双方精锐小部队血腥角逐的战场。

联军方面,以岩鹰麾下最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俚人猎手为骨干,混编部分联军斥候,组成了数十支猎杀小队。他们的任务明确:像幽灵一样潜伏在敌军周围,猎杀敌方斥候,破坏通讯线路,袭击落单的运输队。

一场典型的猎杀行动在黎明前的薄雾中展开。

一支十人俚人小队,身披伪装,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敌军一条补给线附近的山坡上。队长是一名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老猎手,名叫“山鬼”。他锐利的目光锁定了一支约二十人的敌军辎重队,正押送着几辆满载箭矢的骡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目标,辎重队。优先射杀军官和车夫,制造混乱,焚毁物资后立即撤离。”山鬼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弩手占据制高点,弓手随我侧翼袭扰。行动!”

命令通过简单的手势迅速传达。两名俚人弩手如同猿猴般攀上大树,架好了淬毒的劲弩。其余八人则利用灌木和岩石的掩护,向车队侧翼迂回。

当辎重队进入最佳伏击位置时,山鬼猛地吹响了一声模仿山雀的唿哨。

“咻!咻!咻!”

毒弩破空,精准地射穿了车队头目和两名押运军官的咽喉。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栽倒在地。

“敌袭!” 车队顿时大乱。

几乎同时,侧翼箭如飞蝗,俚人猎手们用他们特有的短弓快速射击,专射无甲的车夫和骡马。受惊的骡马嘶鸣着四处狂奔,将车辆掀翻,箭矢散落一地。

幸存的敌军士兵试图结阵抵抗,但在林木茂密、敌暗我明的环境下,他们的阵型显得笨拙而无效。俚人猎手们绝不恋战,一击得手后,迅速投出点燃的油布包裹,引燃了散落的箭矢和车辆。

火光燃起,浓烟滚滚。

“撤!” 山鬼再次发出信号。

猎杀小队如同鬼魅般迅速隐入山林,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慌失措的敌军士兵。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干净利落。

然而,赵元朗也非庸才。在吃了数次亏后,他派出了军中擅长山地作战的“锐士营”进行反猎杀。这些锐士同样精于潜伏、追踪与格杀。

于是,在龙潜城外的广袤山林中,不断上演着残酷的无声厮杀。双方的精锐斥候和猎杀小队互相寻找、追踪、设伏、搏命。每一天,都有小队永远消失在山林之中,胜利往往属于更熟悉环境、更狡诈、更狠辣的一方。

这种高强度的、无处不在的猎杀与反猎杀,极大地压缩了赵元朗大军的活动空间,使其斥候不敢远放,补给线时时受到威胁,全军上下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之下。龙潜城,这块硬骨头,比赵元朗预想的还要难啃得多。他焦躁地望向北方,期盼着虎贲军主力能早日抵达,以绝对的力量碾碎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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