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元声色俱厉的指控,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姚和韵和刚刚进门的宋妙梦头上。
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谋杀?”
“催命符?”
这两个词,像两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了他们的心脏。
刚刚升起的希望和激动,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后怕。
姚和韵的身体晃了晃,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那张药方,又猛地转头看向李默,眼神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滔天的杀意。
“李默!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默此刻恐怕已经被凌迟了千百遍。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角落里的钱伯,一直半眯着的眼睛也豁然睁开,不管怎么样是不是李默的错。
他都要保护李默!
因为,李默曾救过张家!
这便是最大恩情!
面对三道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李默却依旧从容得不像话。
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似乎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胡老先生,是吧?”李默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胡庆元,“你行医多少年了?”
胡庆元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给问得一愣,随即怒哼一声道:“老夫三岁识药,七岁背汤头,十六岁悬壶,至今已五十余载!经我手救治的病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五十多年......”李默点了点头,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讥讽,“那想必《神农本草经》里‘药有阴阳配合,子母兄弟’之说,你是知道的了?”
胡庆元一滞,傲然道:“此乃医家入门之理,老夫岂能不知?”
“那‘君臣佐使,以相宣摄’的道理,你也懂了?”
“自然!”
“那‘七情合和,亦可相畏相杀’,你更是了然于胸了?”
李默每问一句,胡庆元的气势便弱上一分。
这些都是中医最核心的理论,他自然是懂的。
可不知为何,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他心惊的,居高临下的味道。
“既然都懂,那你又为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默的声音陡然一沉,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你只看到附子与半夏相克,却不知以生姜为使,便可调和其性,取其回阳之力,而去其相争之害?”
“你只看到血竭与丹参霸道,却不知以九节菖蒲开窍,引药力直入心脉,而不伤及其余脏腑?这叫引经报使,定点清除!”
“至于这断肠草与鹤顶红......”李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语出惊人:“在我的方子里,它们,才是君药!”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胡庆元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指着李默,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以剧毒之物为君药?这是何等疯狂,何等离经叛道的想法!这已经不是在治病了,这是在用兵,在下一盘以性命为赌注的险棋!
姚和韵和宋妙梦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李默的每一句反问,胡庆元这位他们无比信赖的老神医,气势正在节节败退。
李默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手指在药方上轻轻划过。
“姚小姐的病,根在先天元气大亏,如同一座地基被掏空的房子,你用再好的木料去修补,也是枉然。
寻常补药,药力温吞,根本无法穿透她体内那层层叠叠的病气和浊气,反而会被其同化,成为滋养病灶的养料。
这叫虚不受补!”
“所以,必须用雷霆手段!以毒攻毒!”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断肠草,性至阳至烈,能焚尽百脉之中的阴寒湿邪。这鹤顶红,性至阴至寒,能冻结病灶的生发之机。
两毒相遇,本是玉石俱焚之局。
但是......”
李默话锋一转,手指点在了药方正中央的一味药材上。
“若是以紫河车为‘战场’,以其先天之精气为‘熔炉’呢?让这两股至极的药力在其中冲撞、消融、最终化为一股至纯至净的‘混沌元气’,去填补她身体最本源的亏空!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至于其他的药,皆为‘辅兵’。有的负责冲锋陷阵,为君药开路;有的负责安抚后方,护住心脉;有的负责打扫战场,将拔除的毒素引出体外。整个方子,就是一个排兵布阵的战阵!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一番话,说得是惊世骇俗,却又逻辑缜密,自成体系!
整个客厅里,鸦雀无声。
胡庆元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半张着,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李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将他五十多年来建立的医学认知,砸得支离破碎。
引经报使、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理论,医书上并非没有记载,但都只是只言片语,被列为禁忌之术。
可今天,他却亲耳听见一个年轻人,将这些禁术融会贯通,组成了一个完整而又疯狂的作战计划。
他不是在开药方。
他是在逆天改命!
“原来......是这样......原来还能这样......”胡庆元喃喃自语,眼神从涣散逐渐变得清明,再从清明变得无比炙热。
他看向李默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和敌意,而是像一个学徒,在仰望一座无法企及的高山!
他忽然对着李默,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颤抖而又充满了敬畏:“小神医!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班门弄斧了!你这一方,当真是神鬼莫测之机,今日得闻,老朽死而无憾!”
这一拜,彻底击溃了姚和韵和宋妙梦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们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李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布层层包裹的小包。
他将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两片叶子。
两片通体碧绿,宛如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叶片上带着七道天然的金色纹路,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神宁静的异香。
“这......这是......”胡庆元猛地凑了过来,鼻子在空气中使劲地嗅着,当他看清那叶子的模样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双目圆瞪,指着那两片叶子,嘴唇哆嗦得比刚才还厉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七......七叶......定魂草!!”
“这竟是古籍中记载的,能固本培元,安魂定神的无上至宝......七叶定魂草!!”
老头子激动得老脸通红,猛地站起来,又对着李幕一个九十度鞠躬,声音都带着哭腔:
“神医!当真是神医在世啊!有此神物作为‘中军主帅’坐镇,此战......必胜!必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