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雪停了。
太阳出来,白茫茫的世界,晃得人睁不开眼。
小河村的村民们扛着铁锹扫帚,开始清理各家门口的积雪,炊烟袅袅升起,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宁静而祥和。
直到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这份宁静。
“死人啦!杀人啦!”
是住在李满囤家隔壁的王婶。
她早上起来,看李满囤家烟囱半天没冒烟,院门还虚掩着,觉得奇怪,就过去想喊一嗓子。
结果一推门,就看到了院子里雪地上那几点被新雪覆盖、但依旧能辨认出的暗红色。
她心里一个咯噔,壮着胆子往屋里探头一看,当场就吓得瘫倒在地。
整个小河村,瞬间炸开了锅。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李满囤家围得水泄不通。
胆子大的男人探头往里看了几眼,出来时一个个脸色煞白,扶着墙干呕。
屋里的景象,太惨了。
血,到处都是血。
墙上、地上、炕上,像是被泼了红色的油漆。
李满囤、张翠兰、李富贵,一家三口,就那么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身体都僵硬了。
村长赶到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当了几十年村长,见过打架斗殴的,见过生病死的,就是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场面。
“快......快去县里报案!还有,去通知李默!”村长哆嗦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家大院。
李默正在院子里,指导李铁扎马步。
苏晚晴和李雪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气。
当一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结结巴巴地把事情一说,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李雪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苏晚晴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李默的眉头,只是轻轻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或者悲伤,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大哥......”李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管过去有多少恩怨,那毕竟是她的大伯一家。
李默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依旧沉稳,“别怕,我过去看看。”
他转身,又对李铁和李青书说道:“你们留在家里,看好妹妹,哪也不许去。”
说完,他便大步朝着村东头走去。
村民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目光复杂。
有同情,有敬畏,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默走进那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屋子,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三具尸体,扫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箱柜。
最后,落在了李富贵那被血浸透、空空如也的内层口袋上。
他什么都明白了。
是为财。
很大主要原因,就是昨天那五十块钱。
他料到了李满囤一家会因为这笔钱继续纠缠不休,也料到了他们会成为村里人眼红的对象。
但他没料到,这世上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为了区区几十块钱就敢灭人满门的亡命之徒。
这是他的疏忽吗?
不。
他给钱,是为了彻底了断。
他不是神,算不到人性的贪婪和疯狂能到何种地步。
李默站在屋子中央,久久未动。
屋外,村民们窃窃私语。
“作孽啊!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
“还能是为了啥,肯定是图财害命!我听说李富贵昨天得了五十块钱,到处嚷嚷。”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敢乱说!”
“唉,说起来,李满囤这一家子,平日里是挺招人烦的。可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死啊?这凶手也太狠了!”
议论声中,县里的吉普车呼啸而来。
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的中年人,他是县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赵毅。
这次的案子,性质太恶劣了。
姚和韵县长亲自下了死命令,要求三天之内,必须破案!
赵毅一看到李默也在现场,心里更是一沉。
他快步走上前,敬了个礼。
“李默同志。”
李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赵毅没多说废话,立刻开始勘查现场。
专业的刑侦人员一介入,场面立刻变得有序起来。
拍照、取证、询问目击者......
李默没有干预他们,他只是静静地退出了屋子,对还处在震惊中的村长村长说道:“村长,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死了。
后事,总得要办!”
村长愣了一下,“这......他们家也没个直系亲人了啊。”
“我来办吧。”李默深吸一口气,随后声音掷地有声,“麻烦你让人去镇上最好的棺材铺,帮忙买三口柏木棺材。
再请一个白事班子,该有的流程都给他们走了。
这一切所有的钱,所有费用,全部由我一人来出。”
这话一出,周围的村民都愣住了。
谁不知道李默一家和李满囤一家的恩怨?当年分家,李满囤做得多绝?现在李默不计前嫌,还要出钱厚葬他们?
这份胸襟,这份气度,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敬佩。
而在李默看来,人死为大,不管昔日种种恩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入土为安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我这就去办!”村长连连点头。
做完这些安排,李默便转身回家了。
那间血腥的屋子,他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人死灯灭,恩怨两清。
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回到家,弟妹们和苏晚晴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眼圈通红。
“大哥......”
李默摆了摆手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脱下沾了寒气的外套,走进厨房舀了一瓢冷水,狠狠地泼在脸上。
冰冷的水,让他那因为算计和血腥而有些烦躁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管不了别人的贪婪和罪恶,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
因为李默掏钱的速度很快,所以得到办事情的效率就会很高。
当天下午,三口厚实的柏木棺材就被运到了村里。
白事班子也来了,吹吹打打,在李满囤家门口搭起了灵棚。
李默给了钱,但他和弟妹们,谁都没有露面。
甚至连香都不愿意去给他们上一下!
这不是孝不孝的问题,这是一个了结。
这是对昔日的一种告别!
村民们自发地过来帮忙,但真正来吊唁的,却寥寥无几。
即便来了,也只是站得远远的,看着灵棚,叹口气摇摇头就走了。
至于那放在门口收奠仪的桌子,更是冷冷清清。
只有几个和李满囤家沾点远亲的人,过来放下了几毛钱,然后就开始吃饭。
此外,李默让人做的饭菜也是规格比普通的丧事要高一些!
村里那些主动过来帮忙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看在这白事席面的份儿上!
大家都在谈论饭菜的香,哪盘菜好吃之类的。
在这个大家伙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甭管白事还是红事,只要有一口饭吃。
代价不过是出一些力气,大家伙都十分高兴地自发过来聚拢在一块!
外面的喧闹,与灵堂里面的冷冷清清形成了一种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家人活的时候不积德。
死了,也得不到半点同情和尊重!
这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要不是李默出面,其他人甚至都想把他们塞进破草席里面,随便找个地埋了!
而李默这种无私不计前嫌的行为,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和敬佩。
而另一边赵毅带领的专案组,也陷入了僵局。
雪下了一夜,什么脚印、痕迹,全都被覆盖了。
凶手显然是惯犯,现场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指纹。
询问村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赵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姚县长的三天之限,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公安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兴奋。
“赵队!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