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宏将军。\"
漼广打断他,背着手转身望向窗外的红梅。
\"可以娶。\"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漼风耳边。
他愣了愣,眼里的雾瞬间散了,连嘴唇都开始发抖,明明两天没进水米,那双眼却亮得吓人,像是落了两把星星。
\"阿爹您......您同意了?\"
漼广转头看他,眼神沉得很。
\"但她不可为正妻。\"
漼风脸上的光\"唰\"地暗了半截。
\"只能是妾。\"
漼广的声音没半点转圜余地。
\"你是坞水房未来的宗主,正妻得是能替你笼络勋贵、稳住宗族的名门女眷,这是规矩,也是你的退路。\"
他顿了顿。
\"我能松口让你娶她,已是破了先例。至于要不要,你自己选。\"
\"不可啊阿爹!\"
漼风急得往前爬了半步,膝盖磨在砖上疼得钻心。
\"师姐她在西洲是受将士敬重的宏将军,怎能让她做妾?我......我如何与她交代?\"
\"交代?\"
漼广哼了声。
\"你当宗主,就得学会权衡。要么按我说的娶她做妾,要么就此作罢回北境当你的小将军。你选哪个?\"
漼风僵在原地,指节抠得青砖发白。
晨光里他看见自己映在案上的影子,单薄得像随时会碎。
可转念一想,他忽然咬了咬牙。
先把人娶回来再说!
坞水房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过个一年半载,他寻个由头抬她做平妻,那时与正妻平起平坐,不也算给了她名分?
这般一想,他心里的劲又回来了,抬头时眼里虽还有红血丝,却多了些笃定。
\"我同意,阿爹。\"
漼广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他应得这么快。
\"我这就回中州告诉她!\"
漼风撑着案沿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却还急着往门外挣。
\"我得让她......让她安心。\"
漼广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忽然道。
\"慢着。\"
风回头时眼里还闪着光。
\"你记住。\"
老宗主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雪。
\"娶她回来后安分些。若是敢因她乱了宗族规矩,或是让漼家遭了非议......\"
他没说下去,可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漼风瞬间收了笑。
\"孩儿知道。\"
漼风弯腰行了个礼,这次没再急着走,只是扶着墙慢慢往外挪。
膝盖早已没了知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心里却暖得发烫。
他没想过阿爹会松口,更没想过能这般快就定下。
至于\"妾\"的名分,他暂时没心思细想。
只要能把宏晓誉娶回来,往后的日子还长,他总有法子让她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身边。
黄管家端着热粥进来时,正见漼广站在书房门口望着漼风的背影,眉头虽还皱着,眼里却没了昨夜的厉色。
老管家忍不住道。
\"宗主终究还是疼小公子的。\"
漼广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回走,路过案时瞥了眼那幅\"家国为重\"的字幅,忽然拿起笔蘸了墨,在旁边添了个\"情\"字。
墨色晕开时,倒像是把前两个字都浸软了些。
而漼风扶着墙走到院外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落在雪地上,晃得人眼睛发花。
他望着南方北境的方向,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晓誉,等我,我这就来接你了。
他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坎,也没想过\"妾\"的名分往后会掀起多少波澜,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些,再快些,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漼风扶着墙往外挪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膝盖早已麻木得没了知觉,全凭着一股劲硬撑。刚走到廊下,就被漼广叫住了。
“站住。”
他回头时还带着急不可耐的雀跃,眼里亮闪闪的,像是怕阿爹反悔似的。
漼广看着他踉跄的样子,眉头皱了皱,没好气地斥道。
“急什么?你当自己还是在北境军营里,摔了就能爬起来?”
他指了指院外的积雪。
“跪了一天一夜,膝盖都快废了,就这么骑马往回赶?是想让全清河郡的人都知道,我漼家的公子为了个女子,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漼风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膝盖传来的钻心疼痛,刚才一心想着要回北境报信,竟没顾上这些。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
“我……我想早点告诉她。”
“她还能跑了不成?”
漼广哼了声,转身往厅堂走。
“黄管家,带他去偏院歇着。让厨房炖点姜汤,再煮碗参粥,给他补补身子。”
黄管家连忙应了声“是”,上前扶住漼风。
“公子,走吧,老奴扶您去歇着。”
漼风还想说什么,却被漼广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老宗主站在廊下,背着手道。
“你是坞水房未来的宗主,不是街边的莽撞少年。这点苦头都受不住,往后怎么掌家?回去好好歇一夜,养足了精神再启程。”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些。
“一个宗族公子,总不能瘸着腿回中州,让中州的人看了笑话。”
漼风这才低下头,应了声“孩儿知道了”。
黄管家扶着他往偏院走,一路走一路叹气。
“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宗主也是为您好,您跪了这一天一夜,骨头缝里都进了寒气,再不歇着,往后怕是要落下病根。”
漼风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方向,心里还惦记着宏晓誉。
他知道阿爹说得对,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骑马走不了多远就得摔下来,到时候反而会耽误时间。
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急,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中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