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们虽有疑惑,却也知晓其中利害,齐声应道。
“是!”
林伯闻言,缓缓抬头看向李嵩,声音沙哑却平静。
“你不必这般提防,我既答应跟你回中州,便不会反悔。只是丞相……”
他顿了顿,终究没说下去,只重重叹了口气。
自看到那本暗账和军饷纸条,他心中对沈从安的信任已动摇,只是几十年的主仆情谊,让他终究无法彻底割舍。
“我知你守信,但防的不是你,是沈党。”
李嵩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是知晓沈党核心的关键人物,他们绝不会让你活着回到中州作证。找个地方暂避,等卫队到了再启程,对你我都稳妥。”
林伯沉默着点头,算是默认。
他也清楚,沈党心狠手辣,为了自保,必然会对他痛下杀手,李嵩的顾虑并非多余。
李嵩见他应允,便对领头的亲兵吩咐。
“你带两个人随我先找安置之处,务必隐蔽,避开官道与村落。”
说罢,他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一名亲兵,自己则与另外两人架着林伯,朝着西边的山林深处走去。
初春的山林入夜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
林间风声呜咽,偶尔传来几声兽嚎,亲兵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在密林中摇曳,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林伯踉跄着踩过腐叶覆盖的小径,鞋底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却始终一声不吭,只默默跟着队伍前行。
“大人,前面有个废弃的猎户小屋!”
一名亲兵忽然指着前方喊道。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立着一间低矮的木屋,屋顶的茅草虽有些稀疏,却还能遮挡风雨,屋门虚掩着,看样子废弃已久。
李嵩快步上前,推开门检查了一番。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缺腿的木桌,角落里堆着些干燥的柴枝,地上落着厚厚的灰尘,却没有近期有人来过的痕迹。
“这里还算隐蔽,就暂时安置在这里。”
他回头对林伯道。
“你且在此等候,我去青石镇传信,最多三个时辰便回来。期间不可擅自离开,若有异常动静,便敲击屋门旁的铜铃。这是侍卫用的警示铃,我已命人挂在那里。”
说着,一名亲兵将一枚铜铃挂在屋门内侧的门闩上,又把桌上的灰尘拂去,摆上随身携带的麦饼和水囊,
“林伯,这些干粮你先垫着,我们会在外围守着,不会让外人靠近。”
林伯走到木桌旁坐下,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淡淡道。
“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走。”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抵触,眼神里却透着几分茫然。
他既盼着能尽快回中州说清真相,又怕面对沈从安通敌叛国的铁证,更怕沈党真的找到这里,断了他最后的退路。
李嵩见状,稍稍放下心来,又对守在这里的三名亲兵反复叮嘱。
“务必看好林伯,不许任何人进出木屋,若有可疑人员靠近,先鸣哨示警,再拼死阻拦。我去去就回。”
“大人放心,属下定然守好此处!”
三名亲兵单膝跪地,郑重应诺。
李嵩不再耽搁,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空白信纸和印章,又将那本暗账与标注军饷的纸条仔细收好,塞进贴身的锦袋里。
他转身走出木屋,翻身上马,朝着青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过寂静的山林,溅起一路腐叶与尘土,很快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木屋外,三名亲兵分散在四周,背靠着树干警戒,火折子被吹灭,只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动静。
屋内,林伯坐在木桌旁,拿起那半块麦饼,却没什么胃口,只轻轻摩挲着水囊的边缘。
他想起沈从安早年对他的恩情,想起沈家上下的信任,又想起李嵩说的“边境将士因粮草短缺死伤无数”,心口像是被堵住一般,闷得发慌。
他忽然起身,走到屋门口,想要看看中州的方向,却被门外的亲兵拦住。
“林伯,大人吩咐您不可外出,还请回屋等候。”
林伯停下脚步,隔着门缝望向远处的夜空,低声道。
“我只是想看看,丞相他……真的会做那种事吗?”
亲兵沉默着没有回答,只坚持道。
“林伯,还请回屋。”
林伯无奈,只能转身走回屋内,坐在木板床上闭目养神。
屋内很静,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和亲兵轻微的脚步声,他渐渐有些困倦,却不敢深睡,只半眯着眼,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与此同时,李嵩已抵达青石镇。
青石镇虽小,却设有官府分署,负责城郊的治安与文书传递,也能通过官府的快马驿站,将紧急书信送抵中州皇宫。
此时镇上的商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官府分署的灯还亮着,门口的差役正打着哈欠巡逻。
李嵩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官府门口,亮出腰间的宫中侍卫腰牌。
“宫中侍卫李嵩,有紧急公务要见主事官,需即刻传信给陛下,不得延误!”
差役见他衣着华贵,腰牌制式不凡,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
“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主事官!”
说罢,一路小跑冲进官府内。
不多时,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正是青石镇官府主事官王怀安。
王怀安见了李嵩的腰牌,立刻躬身行礼。
“下官王怀安,见过李大人!不知大人有何紧急公务?”
“此事事关重大,需借贵府案几一用,即刻写奏疏传往皇宫。”
李嵩语气急促。
“沈从安管家林伯已被擒获,其上藏有沈党暗账与军饷线索,然城郊一带沈党耳目众多,恐有截杀之险。我已将林伯安置于西郊山林废弃猎户小屋,恳请陛下速派精锐卫队前来护送,另请刑部即刻核查暗账所列官员,彻查沈党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