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二年的初夏,海风裹挟着日渐炽热的湿气与咸腥,拂过墨城高耸的白色崖壁与繁忙的港口。位于城池制高点的观星阁内,却是一派与窗外蓬勃生机迥异的沉凝。东方墨正与青鸾俯身于巨大的南洋海图前,指尖划过新近标注的几处矿脉与航道,商议着达越州铜矿外运的事宜。
骤然间,阁外传来急促却依旧克制的脚步声。亲卫统领手持一枚密封的赤铜信管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墨尊,青鸾夫人,南洋急报,宿雾州、达越州联名,最高等级!”
那赤铜信管本身,便代表着来自南方边疆最紧急的军情。东方墨目光一凝,放下手中的测绘尺,接过信管。指尖在管壁几处凸起按特定顺序发力,机括轻响,管盖弹开,露出内里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青鸾也立刻停下话语,神色肃然地看了过来。
东方墨展开密信,目光迅速扫过其上以特殊药水书写的、清晰而急促的文字。随着阅读的深入,他沉静如海的眸子里,渐渐凝聚起风暴来临前的凝重。
“是‘爪哇巨猿’部,”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将密信递给青鸾,“酋长卡拉克,已于月前完成对周边十七个较大岛屿部落的盟约,正在疯狂集结战船。目前可确认的大型独木战舟已过三百,征召的各部战士预估不下万人。其先头船队约五十艘,已离开老巢,沿岛屿链向北试探性航行,最近处,距我达越州最南端的望海崖哨站,已不足五日航程。”
青鸾接过密信,快速浏览,柳眉微蹙:“三百战船,上万战士……这卡拉克,是想倾其所有,赌上整个部族的命运了。看来我们近年开拓南洋,触动了他们视为禁脔的利益。”她抬头看向东方墨,“密报中提到,他们擅长丛林游击,惯用淬毒吹箭,且据说卡拉克本部还驯养了数十头战象,若被其登陆,颇为棘手。”
“不止如此,”东方墨踱步至窗前,望向南方那片蔚蓝与翠绿交织的无垠海疆,眼神锐利,“联军虽众,却非铁板一块。卡拉克以武力威逼利诱促成的联盟,内部必有龃龉,号令难以统一。此为其一弊。其二,其船队虽众,却多为独木舟与简陋的拼接木筏,抗风浪能力差,更无大型弩炮等攻坚利器,与我‘海狼’、‘鲲鹏’相比,犹如草筏之于楼船。其三,其战士勇则勇矣,然阵型松散,缺乏严格操练,与我墨羽及华胥经年训练之军,不可同日而语。”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闻讯迅速赶来的李恪、塔雅,以及得到通知匆匆步入阁内的军府几位核心将领,最后落在青鸾身上。
“然,狮象搏兔,亦用全力。彼辈熟悉南洋每一处暗流、每一片雨林,且人数占据绝对优势,若被其突入近海,甚至登陆成功,凭借其丛林战法与毒箭,必会给我造成不小伤亡,更会动摇新附诸部人心。”东方墨的声音在观星阁内回荡,清晰而冷静,“此战,关乎华胥南疆安危,亦关乎我华胥国威能否真正震慑南洋。不容有失。”
他顿了顿,决然道:“即刻传令:军府所有五品以上将领,两刻钟后,沧海殿紧急军议!公孙先生亦需到场,统筹后勤民夫调度。”
“是!”亲卫统领领命,快步离去。
观星阁内,气氛已然紧绷如满弓。窗外暖风和煦,阁内却仿佛已能听到南方海疆传来的隐隐战鼓。南溟惊澜,已骤然掀起,考验着这新生国度应对危机的智慧与力量。东方墨与青鸾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毫无动摇的决意。